难忘儿时有滋有味的年

时光飞逝,一晃就到了农历新年边上了。现在人们生活条件好了,对过年似乎都很淡然了,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老年人,甚至还有些叹息这飞逝太快的时光。但是,到了这年边上,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挂满了腌制的腊货,商场里面红红的春联和灯笼,还有商家打折促销声此起彼伏。这听觉、视觉的反复冲击还真是勾起了我儿时过年的那些历历往事。

    中秋过后就盼年

    我的儿时是上世纪的六十年代,那个年代,物质十分匮乏,群众生活比较艰苦,在农村,人们还经常吃不饱肚子。但是,每逢过年,家家户户会倾其所有的所有,总是让那个年过得热热闹闹的。特别是懵懂天真的少年,早就奢望着那个年,社会上就有了“小孩望过年"这么一说。身为人父人母的大人到了年底就有了压力,为了自家的孩子能过上个好年,总是千方百计要多弄点钱,总是要多置办些年货。

我儿时盼望过年,大约是从过完中秋节就开始了,菜饭藕饭吃着吃着,心里就发嘈了,就想着要吃好的东西了,也就掰着指头盼望过年了。

      刚进入冬天,看见父亲利用出工间隙挖些大树蔸回来时,就会跑上去问,“这是过年烧的吧",父亲回了一下“是的“,这都是一阵欢喜。队上分回一些糯谷,那更是暗生喜悦,认定这是过年打糯米粑粑用的了,问都不用问了。

    离过年越近显得日了还越长了,一天一天望不到黑,一门心思盼望日子快一点过,夜里还会经常在梦中吃着满桌子吃不完的美食,口水满嘴外溢,幸福满留心间,早上醒来枕头都会流湿了一大片。

      忙年也是不轻闲

      常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其实,在我的家乡湖南北部农村,过了“冬至"节就进入了过年的倒计时,一般农户就开始宰杀年猪,腌制腊肉。因为一年中到冬至这时节,气温也到了相对最低的阶段,腌制的腊肉风味才最好。

    那时农村生活很困难,一个生产队三十来个户"冬至"能杀个年猪的就那么三五个户。我们家是队里的困难户,我儿时家里好像从未杀过年猪。有时家里也会到杀年猪的户中买点猪肉,腌上两三块腊肉,多数年份我们家里没有腌过腊肉。

    我那时候到了冬天,就到湖边上的沟渠或荡儿里的水草丛中用推杠子捞鱼虾,有时会捞上个把二个半斤八两的大鲫鱼,我母亲总是把这些大鲫鱼用盐好晒干,说是留着过年时吃,我们家这也算是在开始置办年货了。慢慢的积攒,有得半月之余,我们家门前也就晒上了一竹竿大小不等的腊鱼,望着这些的腊鱼心中的年味也在渐渐地浓起来了。

    记得我们家真正忙年每年是从腊月十七十八左右开始的,我母亲放假可以不出集体工了,这忙年阵式也就拉开了。

      先是利用睛好天气洗呀、晒呀。哟,洗那几床纹帐还蛮费力的,我母亲提水,我在脚盆里踩,第一遍第二遍都是流出的酱油一样的黑水,三遍五遍流出的水是清水了,这才拿到堤坡野草厚一点的地方晒着。

      洗完了该洗的,那就要做粑粑了,我家分到的糯谷不多,做的糯米糍粑就少。为了春耕时节有吃的东西,我家就会在房前屋后种一些高梁,用高梁做粑粑就难多了,先天要用冷水把高梁米泡发,再用石磨子磨浆。我那时推石磨真的推伤了神,十多岁的年纪一推就是一整天,推得磨转头也转的,有时我大妹也来搭把手,二个人一起推,母亲就专门喂磨,把高粱带点水放入石磨心。石磨磨好的高梁浆还要用白土布包好,然后放在干草木灰中把高梁浆吸得六成干备用。

    那时做年粑一般选在夜里,父亲会叫上几个邻居,上半夜先做高梁粑粑,下半夜再做糯米粑粑,因为,过了半夜来白吃糯米饭的人会少一些。

      紧接着还要攮豆煎子、打干子(做豆腐)、熬糖、打米豆腐,这些我母亲都会做的,不需要请任何师傅指导。还要炒沙碗豆、炒荫米子炮儿、炒芝麻黄豆等,这些的炒货,有的是过年直接吃或待客用,有些是切糖是用的。

    到了腊月二十三,还要打堂渣灰、祭灶神。说是打扫了屋里所有的灰尘, 冼去了墙上面各路神仙一年画上的不好的东西,好过个清清静静的年。祭灶神是求灶神爷来年多给家里多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

      哦,前一阵子没请裁缝师傅做新衣的,这得抓紧时间去请,不然过年会没新衣服穿了。年景好,我母亲会让裁缝师傅给我们做新棉衣过年穿,年景不好,就每人做一件罩衣罩在旧棉袄上。

      到了二十六七,父母要把自家菜园里的菜挑到保河堤集镇上去买,回来会带一些铁锅、碗、盆等一些日杂用品,也会给我们买些发饼之类吃的东西。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一清早父母就会带上所有的计划票证去供销合作社设在自己大队的豆港商店买年货,有几年我也跟着去买年货。哎呀,一大早商店就人声鼎沸了,那个柜台前都是成堆的人,买样东西挤都挤不进去。打齐年货要到下午三四点,这时人已饿得快不行了,我就偷偷打开母亲买的些到亲戚家拜年用的包壳子(礼品),每个里面偷吃一点点。这趟打年货是倾其了家里所有家当,买回的有猪肉、红糖、粉丝、茶叶、盐、煤油、火柴、鞭炮、春联、拜年的礼包等等十几样,父亲要挑两个半箩筐的。

      年到三十味最浓

    到了腊月三十,真正的过年就开始了,南来北往赶着回家过年的人们,三十也都基本上到家了。

    清晨四五点钟,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此起彼伏响过不停,这是讲长沙话的南乡人在吃团年饭,他们是吃的天亮饭,这意味着越吃越亮堂,新年一定会比旧年强。我们西乡人(本地人)都是在中午吃的团年饭,个别的是晚餐吃的团年饭,可能是他家里的亲人到了晚餐才能聚齐。

    年饭好吃做起来难,十几大碗还是挺难做的,天没亮父母亲就爬起来,杀鸡、剖鱼、洗猪肉,准备其它食材,特别是杀鸡要杀好几只的,正月间一般是不杀生的,必须先杀两几只鸡放着待客用。

    到了中午时分,我母亲才把一堆桌子菜做好:一钵子土鸡、一钵新鲜鱼、两碗猪肉(瘦肉与肥肉分开做的)、一碗猪肉糯米丸子、一碗腊鱼、一碗油炸藕丸子、一碗煎干子、一碗煎米豆腐、一碗肉骨头炖萝卜、一碗清炒大白菜。最差的年景我母亲都要做上这十二道菜的。好的年景,还有腊猪肉、腊牛肉、腊野鸭、炒猪肝等,十七八个菜,我们家那个四方大桌子摆都摆不下。一家人围着一起团年饭之前要先放上一封300或500响的鞭炮,再要请亡人(家里过世的人)吃饭喝茶。这些的仪式完了之后才能开始吃团年饭。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 这一吃就是一个多小时,年饭讲究的是慢慢地吃。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吃团年饭的鞭炮声一响,这过年就进入了高潮,年味也就到了最浓时。吃着满大桌吃都吃不完的美食,每年才有一次的大餐,孩子们欢喜溢满脸上眉间,大人们喜在心里。孩子们奢望天天能吃上这些的美食,大人们在想着来年的丰收、家人的平安。

    吃完团年饭,就要贴春联,记得那时正值"文革”时期,春联的政治色彩比较浓厚。一般大门两边贴的是"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全靠毛主席”横批是“毛主席万岁“;也有的贴“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是“革命到底"。上堂屋正面的壁子上面一般都贴的毛主席半身画像,两边贴对联,对联都是“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横批是"一心向党"。

    年三十晚上,还有一台重头戏是守岁。每家每户会把最大的树蔸留到三十晚上烧,这个大树蔸叫“冲火蔸"。俗话说的是“三十的火,十五的灯",三十的火烧得越大喻示来年越红火。一家人这时都穿着新衣服,围着火坑烤火,父母也会讲些往事,妹妹们也会唱些语口录歌,还会背些毛主席语录,到了十来点的样子,妹妹们吃了火坑里砂罐煨的鸡蛋红枣就睡觉了,父母和我还要继续守着,闹钟叫响十二点,我母亲马上喊道,快去放鞭子,因为全生队就一个小闹钟放在我家里(我父亲是队长)。

    噼啪噼啪,接着鞭炮声就一阵阵的响起,旧的一年终于送走了,新的美好的充满希望的一年就开始了。

    兴致都在拜年中

      那时经济很不活跃,市场上流通的货币不多,农民口袋里的钱就更少,那到孩子们手上的零壳子都没几分的,想买本图书(小人书)也买不起。过年,孩子们去给长辈们拜年,可以得到压岁钱,就像今天的,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当然那时想去长辈家拜年,还有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所以,孩儿望过年,兴致都在拜年中。

    初一早上,按照父母的吩咐,我们小孩作为大人的情感使者,要先拜队上有爷爷辈长者,这是年年要拜的。还要拜与父母去年有过误会的长辈,这是当队长的父亲消除误会、化解矛盾的有效方法。

    “千户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挑换旧符"。哟,走出家门,见到各家各户的门口都贴上了红红的对联,有的两扇大门上还贴了喜气洋洋有福字的胖娃娃,农具间都贴有“五谷丰登”、猪栏上贴上了“六畜兴旺"的红对联,新年真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我和大妹按照父母亲的吩咐,先从带过我的孤寡老人曾婆婆拜起,再礼节性的拜完队上几位长老和几个社员群众后,这就该到队上的陈伯伯家拜年了,陈伯伯是公社信用社主任,伯妈姓刘是大队妇女主任,他家还有爷爷奶奶俩佬健在,平时对我们家很照顾的,这是我年年想去拜年的。进得堂屋,我就马上双膝跪地,嘴里喊着爷爷奶奶拜年,这时伯妈会马上扶我起来,并让我在她火坑边坐下烤火。大妹也学我的样子行完拜年礼,来到火坑旁,这时茶呀瓜子呀糖啊都端上来了,留着我们和其他客人一起吃饭是免不了的,这也是我奢望的。不一会一桌子菜就摆好了,鸡鸭鱼这都有,还有我家没有的砂罐煨腊猪蹄,炒腊猪肝、腊猪心等。特别是那腊猪蹄好吃得不得了,那皮吃到嘴里软软的还粘嘴皮,暗红色一砣一砣的瘦肉吃到嘴里不仅是香喷喷的、还是回味悠长的,这砂罐煨腊猪蹄真是人间美食,后来一直没有吃到过这种美味。有时吃到炖腊猪脚,与那时砂罐在火坑里煨的味道不在一个档次。吃罢中饭我和大妹就起身回家,这时伯妈刘主任就马上追上来给我们压岁钱,大妹就十张连号新的一角的纸票,我就是十张连号二角的纸票,拿着这新新的钱,我和大妹喜得合不拢嘴,连蹦带跳的跑回了家。

    初二,父亲就带我去给他的三个舅舅和一个叔叔拜年,母亲就带着妺妹们在家待客。那时天气与现在有所不同,我们湘北地区冬天要下几场大雪,多数春节都是漫天雪舞。有一年,过年下大雪,父亲带我去澧县九垸公社他叔叔家拜年,五十多里的雪路,中间还要过三次河,到天黑才赶到叔爷爷家里。那时拜年的礼品就是一斤黑糖包和半斤雪枣包,真是人到人情到。

    俗话说,有心拜年十五不迟,这拜年有时真的要拜到正月十五边上,我母亲那边亲戚多,我外公也还健在,我又是我们家长子,也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我父亲或是母亲出去拜年都少不了我。正月十多天我吃尽了各种美食,一角二角或五角的也收了不少的压岁钱,多数的都是被我母亲收走了,最多留给我能买一二本图书的钱。

    热闹还是舞狮子

    正月初一开始,乡间闹年拜年的文娱活动有很多,有打渔鼓筒的、打三棒鼓的、唱地花鼓的、踩竹马的、舞龙、舞狮子的。一拨接一拨的,坐在屋里是应接不暇。一般打渔鼓和打三棒鼓就给五分和一角钱,玩竹马马和唱地花鼓就给五角钱,舞龙、舞狮子给一块钱,我们家这方面开支不多,正月初多数天我们都是关门走亲戚拜年去了。

    那时候还没有电视看,过年有了这些活动,给乡村带来浓浓的节日气氛。我那时最喜欢的是看舞狮子的,欢快的锣鼓声一响,黄黄的瞪着两只大大眼睛张着一张大嘴的狮子就到了家门口。哟,幼儿时还真有害怕,急忙躲在大人的身后,这狮子要先在门口玩一会儿,要给两边的大门上完红(贴上小红布条儿),再进到堂屋表演,向前向左向右向上的动作做完后,就给堂屋上面的毛主席画像上红,再给大人小孩上红,再后退到门口转身出去,大人马上拿出钱给领队的,舞完这家马上到了下一家。

      这舞狮子是民间有点本事的人才敢带的,训练一群玩狮子的人要花很长时间,遇到有钱人家,他事先搭梯子在屋梁上挂个红包,好几米高的,这下就看几个舞狮子的人本事了,有真本事的狮队,人堆人几下就拿下来了,屋里一下掌声四起。不妥的,不敢接这个榜,舞几下就退走了。

    有时两个狮队碰在一起了,还要比试比试。我外公在民国时是玩狮子的高手,有点过硬的功夫。有一年拜年,我在外公家见到了两队狮子比武的场景。两队狮子在王老前辈家碰头了,只好在一起玩,先在屋里玩,后在门口的操坪里玩,接着还要比试武术。哟,那飞桌子最为精彩,一张方桌、两张方桌,有的师傅可以一下飞过四张大方桌,真是历害。

    过年小朋友在一起放鞭炮,用铁波嵌钱(赌钱)也是很有趣的。

    哎,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儿时的年味与现在的年味,时过境迁,个中的滋味是不尽相同的,不是过来的人是很难体会得到的哟!

    哎,儿时浓浓的年味已渐行渐远了,只有永远留在记忆里了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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