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婆婆一直在街角賣菜
綠葉子菜，一元錢一捆
她像許多老年人一樣乾瘦
目光乏神，一坐就是一天
媽媽從她那裏買了好幾捆
都炸成了蔬菜汁
讓我晚上帶給住院的奶奶
媽媽不喜歡奶奶
如我所見，奶奶更不喜歡媽媽
兩個舅舅是她嘴裏最有出息的人
媽媽初中畢業就下了工廠
掙來的錢全部供兩個弟弟讀書
大舅成了縣裏的公務員
二舅成了鄉里的公辦教師
奶奶年紀大了
最後，還是住在媽媽家裏
兩個人從來不拌嘴
但看彼此的眼神卻是冷漠
臘月中旬，奶奶住院了
爸爸和我都從外地回來幫忙
舅舅們也都請假去醫院看護
唯獨老媽，只是守在家裏
我會看見她看着窗戶發呆後嘆息
一日三餐喫得很少
經常躲在臥室裏抽泣
聽說蔬菜汁清火消炎
就榨了滿滿一大杯讓我送去
說實話，奶奶已經不行了
時常糊塗，夜裏還罵人打人
醫生說能用的藥都用了
她的四肢變的又細又膀
我和媽媽說
奶奶一個鄉下女人懂什麼重男輕女
你不要讓自己後悔
能去看看就去看看
媽媽一下子就變成了淚人
趴在我懷裏哭個不停
她說，她不是恨她
她是不忍心看着奶奶一點一點離去
不想就這麼沒有了娘
在那個下午
已經昏睡的奶奶突然醒了
看着站在牀邊的媽媽
用勁力氣地喊道媽媽的乳名
杏兒！想死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