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臘肉

本文參與遠山專題第一期寫作活動

每每看到居民的晾臺上掛起臘肉、香腸就知道年近了,就回想起每年過年父親蒸的臘肉。

小時候不像現在天天都有肉喫,但是冬天母親總會醃製一些臘肉,臘雞、臘魚準備過年喫。醃好風乾的臘肉,表裏一致,煮熟切成片,透明發亮,色澤鮮豔,入口肥不膩口,瘦不塞牙,這是每年最受全家人喜愛的菜了,大年三十父親肯定要做這道菜。

父親首先準備一個大海碗,在碗底鋪上一層乾菜(雪裏紅、豇豆、幹筍、白辣椒)再在乾菜上鋪上幾塊帶皮的新鮮的五花肉,再鋪上一層乾菜,最後鋪上臘肉,蒸上兩次,讓五花肉和臘肉裏的油慢慢滲透,乾菜變得柔軟,臘肉的香味也竄到菜裏,乾菜油油的香香的,那臘肉由於有五花肉的油的滲透,既有臘肉的香味和嚼勁又柔潤,咬一口那香味至今還能回味起來。

我家的蒸臘肉和別人家不一樣的地方就是裏面除了豇豆、雪裏紅外還有白辣椒。過去冬天菜的品種很少,除了大白菜就是白蘿蔔,對於父親母親這種無辣不歡的湖南人來說冬天少了辣椒菜都沒有滋味了。於是每年的夏天母親都會曬些辣椒以備冬天來食用,因爲曬好後辣椒由原來的綠色變成白色,我就叫它白辣椒。

夏天時母親會買很多青辣椒洗淨後在開水裏燙一下,變色後撈出來控幹水,然後母親通常會在樓前的空地上鋪一個席子把它們鋪均勻,曬幾個小時就變白了,收回後再把它們剪開加鹽揉搓,第二天再接着曬,直至曬的乾透後收好。冬天沒有新鮮辣椒時就可以拿出來吃了。父母單位的人都來自天南海北,他們都沒有見過這種喫法,有人嘗過後讚不絕口,慢慢的家屬區裏也有人學着母親開始曬白辣椒了。

一般的家庭裏都是女人做飯,但是我們家卻一直是父親掌廚,母親打下手。父親做飯也跟他做事情一樣雷厲風行,動作麻溜。

聽父親講爺爺奶奶五十幾歲就走了,所以記憶裏我只回過兩次湖南老家,但是老家門前的水塘,屋裏做菜的那口大鍋我卻總聽父親講起,講奶奶做的地瓜粉條,爺爺做的盤龍黃鱔。在自己的記憶裏父親永遠都是個大人,是一個老頭。現在父親走了,我纔回味起他說過的話,原來父親也有童年,也有回憶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原來他也是由小孩子一步步變成大人的。

我有兩個叔叔,父親是老大,比大叔大八歲,比小叔大十歲。大叔二叔的婚事都是父親一手操辦的,在我的印象裏他永遠都是說一不二,永遠就是個大人,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樣那麼得偉岸。直至那次父親邀請小叔來西安玩,他們坐在餐桌上激動地說着家鄉話,說起他們的媽媽,說起過年打餈粑,說起竈臺上掛的臘肉。父親指着自己蒸的臘肉道:

“總是跟媽媽做的那個味道還差一點。”

小叔說:“媽媽那個臘肉在竈臺上薰的時間長啊!”

“是嘍,我們這個是風乾的,不是薰得嘍!味道就不一樣噢!”父親終於找到原因了,我知道即使那臘肉也是煙燻的也還是沒有奶奶做得香。

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四年了,連續三年疫情,19年媽媽在我這裏,21和22年我們都是暑假回去的,我們沒有機會再喫蒸臘肉這道菜,即使能喫到蒸臘肉也沒有白辣椒了,因爲母親年紀大了多年不做了。

即使還有白辣椒,那蒸臘肉也依舊沒有父親做得那麼香,因爲父親的那道菜裏有團圓、有期盼還有深深的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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