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静物素描

静物,伴我。

眨眼就到了初四,婉推了萍乡堂兄姊的邀约,我要休整一下,要静一静了。

待客喝茶,烤火聊天,看电视等家庭日常都给一楼的客厅接纳了。多年就失去预期功能的二楼客厅,连着卧房和书房,成了我最喜欢的私人空间。我坐在南窗一侧的吊篮里,像这里所有的静物,任破窗而入的阳光照拂,任光影中的微尘轻落,自顾自地安宁,执著。世事喧嚣复杂,静观,再迷乱的路径,也可见它清晰的脉络。

与窗相对的电视墙上方,挂着一组水晶瓷立体画。淡淡的朦着雾气的底色,白玉瓶静立田黄石上,瓶身浮雕了缠绕的纤巧藤叶,瓶口分插一枝满开的蝴蝶兰,花色背光幽蓝,向光闪烁着明丽的蒂芙妮蓝。不同的三幅,画风格调一致。

第一幅,一大一小的两个胆式瓶,花串插在小瓶内,正面的一串坠坠实实从中向右下角倾,后面的一串被遮掩,隐约可见的细疏花朵很完好地衬托出整个画面的张驰与真实。

第二幅,是一个优雅大气的天球瓶,长长的瓶颈口插的一枝花,较前幅的蝴蝶兰开得更为饱满繁密,从顶部斜往左下,迎着光线的花瓣蓝中带白,侧漏着生命力的旺盛和亮度。

花瓶中最亲和温润的莫若玉堂春瓶。墙上的第三幅便是。花枝的方向与第二幅一样,只是花串稍短,花朵开得更为齐整轻盈,像要蝴蝶般飞出画框,飞向对的落地窗,停在蓝色布帘折叠的波浪里。

原本,墙上是没有这组装饰画的。有一年过整岁生日,闺蜜们送的礼物。出乎意料的礼物,我很是喜欢,喜欢白色和蓝色的许多东西。但当时我不好挂在哪,就原封不动地收着,喜欢的东西好好收着就是最好的表白。直到三年后,将客厅果绿色的窗帘换成现在的蒂芙妮蓝。不知道是水晶瓷画提醒了我在选帘子时勾选了蓝,还是装上帘子后发见这一幕蓝在等另一种蓝的呼应。画与帘就这么对望而视,而饰。我偏爱冷色系营造的疏离和清浅,怡红快绿的浓烈粘稠让人感觉坠重和短暂。

亲情外的关系,轻松才会长久。比如我们闺蜜间的友谊,平常看似若即若离,在场或缺席都不影响心底的呼应。成长成熟的阶梯向远向上,它已然是一声声温暖的弦音,不远不近。

新年里,闺蜜们都还未见。我翻了一下群消息,还是互晒的初一拜年的图片。也许,她们还在走亲访友或接待亲友,也许也和我一样,在热闹假期的缝隙间打个盹,与沙发上的阳光相偎,与屋子里的静物相对,将过往描成心底的淡淡落花,鼓励生活中的每一个当下。这个年纪,所有的迷茫都不值一提,但可以如静物,安然不语。

从客厅左侧的小书柜里随便抽了两本书,摆在书柜上的干花又锁我的目光几秒。花,金色的玫瑰花,插在一个胖胖的碎玻璃状镶金丝花瓶里。若干年前参加一个银行的客户年会,抢答游戏的奖品,主持说,是一枝24 K金玫瑰,越努力的人越幸运。当时的我中了六合彩似的心花怒放,一枝轻得出奇的玫瑰让我觉得上天依然眷顾我,幸运还是没有放弃我。因为此前不久家里被所谓的朋友骗走了的所有积蓄,跌入万丈深渊的我常常梦中惊醒,以泪洗面。此后,我渐渐学会了将哭声调成静音,很难,但别无选择。

花瓶由来更久,结婚时的,它摆在床头柜上,插着一束洒着廉价香水的干花。干花,早已摒弃。瓶子比较特别,或者因金色的点缀,觉得有点贵气,而没舍得扔进垃圾桶。换了房子,房子里的东西自然也换了,结婚时的东西已所剩无几,这个瓶子却还在,当然早知道它就是一只普通的玻璃瓶。现看,金色玫瑰也是干花,色调与瓶子还挺搭的。而更搭应该是它们亮度,有高光时刻的幸福也有残酷到底的曙光。

干花有陈年旧事,一旁的鲜花自然少不了鲜活话题。蟹爪兰是年前从花店搬回公司,厚实叶子挑着尖刺安静的绿,绿色丛中安静地竖起许多好斗的红蟹爪。我当时和花店老板娘说:你们这好好的花在我手通常养不过三个月,这兰花多久浇一次水合适?青春洋溢的她指着店面最右侧的荒芜区偷偷笑:你看,我们也常养不活,残钵子一堆,花是常买常开的。我忍不哈哈大笑,瞬间就原谅了自己摧花般的养花技艺。

这时,店老板转头解释:别听我堂客瞎说,很容易养的,这兰花十天浇一次就行。同时还扔了个白眼给她。她丝毫不在意,还在咯咯地笑。她的笑让我想念那句“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有过那么一次义无反顾的任性和真诚。”

环顾客厅,沙发,吊篮,挂盘,玩具兔,香炉,甚至吊灯,都有各自的故事。我总是认为,生活如果过成一种概念,没有情感投射的加持,没有时间漫过的痕迹,像网红脸的千篇一律,就算是光鲜也真的很可怕。

属于你的静物,素颜伴你。

“忽然一切的静物都讲话了”不经意间,我用言语为之素描,想起闻一多先生说的这句话。这时候,身旁的蟹爪兰,又静静地打开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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