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炸鍋 文/老春(原創)

文/老春(原創)

1.

正月初三,一大早鄭雲就早早地把東西收拾好放到了車上,然後叫起孩子洗臉,她則一個人收拾上早飯。

眼見得大家喫得差不多了,在廚房裏喝完粥的鄭雲端起水杯走到衆人喫飯的桌前清了清嗓子說:

“這馬上喫完飯大家就都要走了,再聚就是明年的事兒了,我敬大家一杯酒,一來祝大家今後身體健康,萬事順遂;二來感謝大家給了我五年的機會鍛鍊廚藝,並讓我切身體會到了女人圍着鍋臺轉,只能喫些殘羹冷炙的淒涼與辛酸。現在,我廚藝已經大好,也能找到更好的鍛鍊機會,所以此後如果沒有極重要的事情,我就很難再到這裏來與大家團聚了,以後咱們江湖再見!諸位,就此別過!”

說罷,鄭雲端起水杯一飲而盡。而後,拽過還在喫飯的孩子,拎起包,一邊往外走一邊穿好了衣服。

“你這是幹啥呢?”鄭雲的丈夫章濤愣怔了一下,十分尷尬地站起身來去拽鄭雲,被鄭雲一甩手給甩開了。

“你在這兒好好喫吧,我跟孩子先走了!”

鄭雲頭也不回地上了車,然後發動車子,準備離開。

“他大嫂,你先別走,是我們做得不對,不該讓你一個人忙活,你下來我給你道歉!”章濤的母親紅了臉,急三火四地跑出來跟章濤一起拍着車窗非讓鄭雲下來。

緊跟着,章濤的兩個弟媳也神情十分不自然地帶着孩子們跟了出來,大家圍住車子,七嘴八舌地勸導着鄭雲。

鄭雲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開車慢慢出了院子,直奔村外而去。

2.

出了村兒,鄭雲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說實話,對於剛纔自己的表現,她自己也都覺得很意外,這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

她本來就不是這樣一個把事情做絕的人。可是今天,她實在是忍不了了。堵在胸口的那口惡氣實在讓她憋不住了,她就想一吐爲快。

她覺得唯有如此,才能夠讓自己這些年來壓抑在心底的那些辛酸與委屈得到紓解。至於後果,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大不了就是離婚,這個後果她承擔得起。一個連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心疼的丈夫,要他何用呢?

既然這樣,自己又爲何流淚呢?難道是因爲自己終於離開了這個讓自己感到辛酸與厭煩的地方?又或者,是因爲自己終於把窩在心裏的那些話說了出來,進而打破了他們對於自己的期望?

都有可能吧!

鄭雲的十一歲的女兒看母親這樣,心裏着實有些害怕,但又有些憎恨。

她不知道這樣下去會有什麼後果,尤其讓她感到擔心的是,母親這樣決絕,父親那一家人會怎樣對待母親?可是轉念一想,她也覺得那些人太欺負人了,怎麼能年年都讓母親一個人忙活呢?

此時,鄭雲的電話響了。鄭雲看了一眼,是丈夫章濤打來的,她氣得直接就把電話掛掉了。

鄭雲恨恨地想,這個時候打來電話,想說什麼?跟自己道歉?還有用麼,早幹嘛去了?想搭車回去?拉倒吧,快好好跟家人聚吧,我就不影響你們了!

3.

“都是你給慣的!哪有這樣的,不就做兩天飯嗎,至於的麼?”鄭雲走後,章濤的父親氣得臉色發紫,他恨恨地瞪着章濤,厲聲怒斥道。

“就是,再說我們也沒閒着啊!我們幫她收拾桌子、摘菜、看孩子、收拾衛生,她哪能那樣呢?”章濤的兩個弟媳一邊收拾着飯桌,一邊很是不滿地發着牢騷。

“大哥我看她就是欺負你太老實了!”章濤的二弟對章濤說。

“可不麼,桌上還有老人呢,怎麼能那麼說話!”章濤的三弟憤憤地說。

聽了大家的話,章濤也很生氣,本來他就覺得鄭雲是小題大做了,這下他心裏着實有些恨起鄭雲來了。他恨恨地說道:“等我回去再,非得好好收拾收拾她,反了天了!”

“唉,要說這事兒,其實也不能全怪鄭雲。一年兩年的行,這都五年了,哪一年的年夜飯不都是她做的?第一年我還幫着做點兒,這後來我看她確實做得不錯,也就放手不管了。哪年都是她那邊兒還沒上桌呢,咱們這邊兒就張羅着開吃了,這事兒擱誰誰也難受啊。再說了,喫完飯你們就一個個的都去玩去了,她一個人在廚房裏刷盤子洗碗。做飯是她,收拾還是她,她又不是咱們家保姆,這不就是拿人不識數麼?她是大嫂,可做飯也不能天經地義就得是她啊!我這做婆婆的,虧欠她啊。咱們家上上下下的,對不起人家啊!我也是老糊塗了,整天光知道哄着孩子玩兒了,怎麼就沒長長心,想想她呢!”章濤的母親含着淚對衆人說。

聽母親這樣講,章濤心裏難過起來,剛纔的氣也消了一大半兒。仔細想想,這些年自己也的確太大男子主義了,回到家光顧着跟父母弟弟們嘮嗑兒打牌了,全然沒去顧及鄭雲的感受。現在想想,真是做得太過分了。

“她是老大,她不應該誰應該?”章濤的父親氣憤地瞪了章濤的母親一眼,恨恨地說。

“你呀,就是會胡攪蠻纏不講理。這要是你閨女在婆家這麼樣被人家對待,你早就拎着斧子打上門去了!你不能因爲她是外姓人就不拿她當人看啊!咱們得一碗水端平啊,你要是這麼處理事兒,那小濤就得跟鄭雲離婚,你願意那樣?”章濤的母親看着章濤的父親,氣憤地問。

章濤的父親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就低了頭,不再吭聲了。

“行了,我們得回孃家了,你們嘮吧!”章濤的兩個弟媳一聽不是個事兒,就相互看看,起身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

“走吧,回去給老人帶個好!有件事兒我要說在頭裏,以後你們要是再回來,廚房的活兒就得一起下手幹,就像你們在自己家一樣。要是你們覺得不行,那就別回來了。我不能再虧着誰了,也不能讓鄭雲的事兒再次發生了。”章濤的母親擦了把眼淚,對着章濤的兩個弟媳說道。

章濤的兩個弟媳沒吭聲,臉上的表情卻很不好看,他們收拾好東西就急匆匆地走了。

“你也走吧,上老丈人那兒跟鄭雲道個歉,也跟老丈人道個歉。就說這事兒的確是我們家做得不對,虧待她了,以後也絕對不會再發生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別因爲這事兒弄得不合。你去了,無論鄭雲他們家怎麼罵你,怎麼打你,也都不能吭聲,咱們錯了就是錯了,得有個端正的態度,讓他們家把氣兒出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要是你跟你爹一樣犯犟,你也就不用回來了,我也沒臉再見你。你去吧!”章濤的母親起身顫巍巍地進了裏屋。

章濤心裏糾結起來,他怕去鄭雲家,因爲覺得沒臉,可又不能不去。他起身,看了一眼父親,說了一句:“我走了!”,低頭走出了家門。

他走到村口,準備在那裏打車離開。等車的時候,想想今天的事兒,他就覺得難過:“都怪我,要不咋能炸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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