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很長時間，我最終還是去見了古石。
那是1996年7月12日晚上七點鐘，輪到我休息，我就去了古石軒。
華燈初上。
古石軒在小城故事東面的偏僻幽靜的小街上，佔地面積約三百平方米，裝修古樸典雅，白牆灰瓦，雕欄玉砌。一樓的牆壁上張貼着字畫。大廳裏的畫架上陳列着油畫、國畫。國畫有水墨畫、工筆畫。工筆畫有山水花鳥畫、仕女圖。這些字畫有的是名家字畫，有的是古石的作品。
大廳東側放着一架古箏。一個穿着漢服的清純女孩坐在古箏前彈奏古箏。
大廳西側有個身穿白衣的男人坐在畫架前畫畫。畫中人穿着白色長裙，仰起頭在看石榴花。石榴花開得正豔。那個男人就是古石。他正在全神貫注畫畫，沒有注意到我走到他身後。
畫中人是我，卻又不是我。那天我在小城故事看石榴花，也穿了一身白色長裙。他畫的人是我。然而，畫中人清純脫俗，比我更美。
他正在畫石榴花。
我在他身後站了大約半個小時，捨不得離開，也不敢離開。我怕我的腳步聲驚擾到他。
當他畫完第十朵石榴花的時候，放在的他的褲子口袋裏的手機拼命地震動起來，皺起了眉頭，不知道需不需要繼續畫下去。他猶豫了幾分鐘後，果斷地放下畫筆，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接聽電話。他的神情陰晴不定，時而緊張，時而憤怒，時而悲傷，最後他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說完掛了電話。
他起身，離開畫架的時候，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我。
“你終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喊我？”他看見我很高興，彷彿爲了這一刻他等了很久，他問我：“現在我要出去參加一個聚會，需要有個女伴，你願意陪我去嗎？”
我搖搖頭。我怎麼能做他的女伴呢？我去了只會給他丟人。
“我現在需要你幫我，你真的不願意幫我嗎？”他的眼神裏充滿哀傷。
“真的嗎？你真的需要我幫你？”我不相信。
“是的，我確實需要你的幫助。”他很認真地說。
“那好吧，只是我這身衣服……”
“不用擔心。你穿什麼都好看。美人在骨，不在皮。走吧。”他很自然地牽着我的手離開了古石軒，去附近的停車場。他的黑色奔馳車停在那裏。他帶我上了車，駕車去了小城故事。
他帶我去了一個貴賓廳。他剛一進門，就被一個穿着紅色超短裙的短髮女孩拉走了。
“同學們快來看古老師來了！”女孩對着大廳裏的人喊道。
大廳大約有十個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個穿着粉色套裙的女孩，走過來說：“唐果你說有勁爆的消息要告訴大家，並且還說和古老師有關，是什麼消息？”
女孩拿出一本畫冊，指着封面說：“這是古老師上次給我畫的畫，我把那幅畫送到時尚雜誌社，雜誌社一看我的畫，立即拍板說這期雜誌就用這幅畫做封面。你們知道嗎，我火了！現在很多人的手機壁紙就用我的這幅畫，甚至有的遊戲裏也添加了以我爲原型的角色。”
女孩把畫冊拿給古石，說：“古老師，您看看這幅畫，這就是你給我畫的畫。我當時就穿着這件紅裙子，正光着腳站在草地上跳舞。當時彩霞漫天，整個天空像是綻放了許多金光閃閃的煙花。您用手機拍下了那個場景，之後畫了下來，把那幅畫送給我。”
“好像有這回事。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們繼續玩，我走了。”古石牽起躲在角落裏的我，準備離開。
“古老師，您能不能介紹一下這個女孩是誰？難道您又有了新寵？”女孩極爲生氣，攔住我和古石。
“別胡說，人家只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同學們再見！今天有些晚了，你們早點回學校去。”古石帶我離開了。
他送我到了我住的地方附近，停了車，掏出一支菸，拿出打火機，在打火機跳出火焰之後，收起煙，對我說：“小泉，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你知道嗎，自從上次見了你之後，我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小泉，只有你才能洗去我身上的污垢。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你知道嗎，只有在你面前，我的內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