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時光 Ⅱ 缺失的一年

那一年,我十一歲,離開了大院。

五年級結束後的暑假,家裏迎來了三個客人,我都沒見過,年長者和爸爸長的有點像,原來是爸爸的親二哥,還有他的兩個兒子。

他們十幾年沒見過了,那時候我對異地就有着直接的感受,距離讓親人多年見不到面,就像媽媽隨軍後,四年才能見一次她的父母一樣。

爸爸精心照顧着遠道而來的親人,他們住得流連忘返,走的時候,還要帶走爸爸的女兒,說是爲了讓我接受更好的教育。

二伯父在上海教書,他想讓我去上海讀書,並留在上海工作。在他眼裏,大院的子弟學校的教學水平和上海的學校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我的父母,言辭懇切,父母不知如何決定,一邊是不捨,一邊是怕耽誤我的前程,於是他們讓我自己做決定。

他們膽真大,讓一個十一歲的女孩決定自己對未來的選擇,而我的膽更大,短短三秒就做了決定:“我去上海上學。”

爸媽略驚訝,但一口允諾,說好的。就這樣,兩天後,我就隨二伯父去了上海,他家的條件比我家差了很多,但我很感謝他們不嫌麻煩,願意讓我成爲他們家的一分子。

這段經歷我從未後悔過,雖然我經歷了很多,但我總覺得它是我人生中非常寶貴的財富,每每說起,我都爲自己的果敢而自豪,但現在我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我依然不後悔,但看清了自己的另一面。

這樣的決定,真的很自私,爲了自己所謂的前程,而離開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就算日後我再厲害,缺失的這段日子,該如何補回呢?

我做一個決定,只考慮了自己,而無視家人的感受,也許我真的很冷血,一個年少的女孩,對自己狠,對周圍的人也殘忍。

爲了讓我安心求學,爸媽隱瞞了我太多的事情,直到我決定回來了,他們才告訴我這一年發生的事情。

媽媽因爲過度想念,一年光陰便白了頭,那一年她才三十幾歲。她每天都哭,早上更是用頭撞牆來緩解思念之痛,我低估了我之於她的意義。

弟弟發現家裏只剩他一個人時,哭着到媽媽單位找我。在過年時,他用鞭炮裏的火藥放入廢棄彈殼裏,點燃炸傷了臉,除夕之夜是在醫院裏度過的,我忘記了姐姐的責任。

爸爸看起來沒什麼,可是我五歲前他不能在身邊陪伴是因爲工作原因,而十一歲再度變成了兩地分離,卻是因爲我的選擇,我忘記了在一起的不易。

這一年,大院裏沒了我的笑聲,我想它會有點想念我吧,所以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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