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有風

朝曦微露時分,踏入家門,歸途有宿。母親的炊煙早已升起,竈膛裏燒旺的柴火嗶哩嘩啦,是彼此心底沒有說出的話。人至中年,仍有歸途,我便還沒有長大。

年來。歡快的炮竹聲中除舊歲,迎新禧。父母康健,孩童茁壯,兄弟姐妹們齊聚,開枝散葉的家,有無限的溫暖和強大,讓人很貪念。暖融的炭火,輕嗆的煙味,熨貼而又豔麗的家織毛線鞋,都太適合鄉村的質樸和敦厚,你濃妝淡抹的精緻妝容,甚至你喜慶的紅指甲都會顯得突兀。只有素面朝天才適合,一步一步,純潔乾淨的和自己的年少照面。

別一朵母親從鄰家討來的梔子,身影繞過屋檐,輕俏的飛奔在屋後的小路上,陽光很亮,一路有梔子的香味飄散。別一朵新開的梔子,大概是初夏裏小女兒們最動心的事。後來,母親在自家門前也栽下一株,只是花開滿樹的時候,女兒卻遠在千里之外。歲歲花開歲歲念。

走一遍屋後的小路,那是童年上小學的必經之路,有菜園,有麥地,有稻田,記憶中總是豐滿的,而今,一片荒涼,一年又一年自然生長的竹子冒到路邊,竹葉積了一層又一層,因爲少人行走,所以路不再是路。走到屋後,看見淡淡炊煙升起,有飯菜的香味從櫥窗飄出來,於是深深吸一口,家的味道永遠也沒變,和小時候一樣,很溫暖,很篤定,很安心。

風大的時候,陽光明媚也很冷。午後洗曬的襪子,傍晚收時發現結了冰,堅硬的有入骨的凍,晨早的田野結滿霜花,一片淺白,但沒有等到雪。

田野寬曠,機器收割後的谷茬顯得潦亂,遠沒有記憶中用鐮刀收割的整齊。小河裏流水清淺,上游的河牀鋪滿乾枯的水草,河邊水燭繁茂。新農村建設使這條河道成了人們飯後散步的綠化道。記憶中的小河,橫在去外婆家的路上,沒有橋,夏天漲水的時候,淹沒了石頭搭的橋,過河時只能等父親來抱。

第一次去大河,離村遙遠。沙灘鬆軟,河水清澈,倒映着天空的藍,站在岸邊,眺出大海的感覺。河上風大,凍得人呆不了太久。鐵路高架橋一路伸向遠方,抵達異鄉也返回故土。向前的每一步也是回望時後退的每一步。擱淺的大挖沙船鏽跡斑駁,蒼桑老邁,面對大河靜默佇立,如果有記憶,面對潮起潮落的大河,它是不是也一樣會看見曾經的自己。時光漫長,終將都成爲記憶中的過往。

很懶。不知是仗着懂的人都懂,還是不想流於表面形式,新年,並沒有逐一問候。手機丟在一邊,將外面的世界放下,安靜囤在父母身邊,因爲出息不大,只能盡心。早上捧一碗粥就着母親的小鹹菜,中午捧一碗飯,坐在門前的陽光裏,夾一塊醃魚慢慢啃,陽光很暖,米飯很甜,菜薹很嫩,醃魚很香。這些都是流落在外的這些年,最想要的情節。是的,我不能錯過。

羣裏向老姐妹們至歉。時間倉促,新年也沒有約見一面。青春年少結下的情誼綿長,此生不渝,既便不能踐行,但心永系。願歲月不敗美人,見字如面。

又晨曦微露時分,抵達生活的城市。遠處朝雲破曉,很清醒,我從歸處來。千山萬水望不斷。祈喜樂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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