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64

第六十四回 荊棘嶺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談詩

匝地遠天,凝煙帶雨。夾道柔茵亂,漫山翠蓋張。密密搓搓初發葉,攀攀扯扯正芬芳。遙望不知何所盡,近觀一似綠雲茫。濛濛茸茸,鬱郁蒼蒼。風聲飄索索,日影映煌煌。那中間有松有柏還有竹,多梅多柳更多桑。薜蘿纏古樹,藤葛繞垂楊。盤團似架,聯絡如牀。有處花開真布錦,無端卉發遠生香。爲人誰不遭荊棘,那見西方荊棘長!

巖前古廟枕寒流,落目荒煙鎖廢丘。白鶴叢中深歲月,綠蕪臺下自春秋。竹搖青珮疑聞語,鳥弄餘音似訴愁。雞犬不通人跡少,閒花野蔓繞牆頭。

漠漠煙雲去所,清清仙境人家。正好潔身修煉,堪宜種竹栽花。每見翠巖來鶴,時聞青沼鳴蛙。更賽天台丹竈,仍期華嶽明霞。說甚耕雲釣月,此間隱逸堪誇。坐久幽懷如海,朦朧月上窗紗。

孤直公道:“我歲今經千歲古,撐天葉茂四時春。香枝鬱郁龍蛇狀,碎影重重霜雪身。自幼堅剛能耐老,從今正直喜修真。烏棲鳳宿非凡輩,落落森森遠俗塵。”

凌空子笑道:“吾年千載傲風霜,高幹靈枝力自剛。夜靜有聲如雨滴,秋晴蔭影似雲張。盤根已得長生訣,受命尤宜不老方,留鶴化龍非俗輩,蒼蒼爽爽近仙鄉。”

拂雲叟笑道:“歲寒虛度有千秋,老景瀟然(脫俗不羈的樣子)清更幽。不雜囂塵終冷淡,飽經霜雪自風流。七賢(指魏晉時的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阮咸、王戎七個名士)作侶同談道,六逸(指竹溪六逸。唐時李白與孔巢父、韓準、裴政、張叔明、陶沔等常在徂徠山下的竹溪縱酒酣歌,後人稱他們爲“竹溪六逸”)爲朋共唱酬。戛玉敲金非瑣瑣,天然情性與仙遊。”

勁節十八公笑道:“我亦千年約有餘,蒼然貞秀自如如。堪憐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機。萬壑風煙惟我盛,四時灑落讓吾疏。蓋張翠影留仙客,博弈調琴講道書。”

禪者靜也,法者度也。靜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滌慮,脫俗離塵是也。夫人身難得,中土難生,正法難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指虛寂玄妙的境界),六根六識,遂可掃除。菩提者,不死不生,無餘無欠,空色包羅,聖凡俱遣。訪真了元始鉗錘,悟實了牟尼手段。發揮象罔,踏碎涅槃。必須覺中覺了悟中悟,一點靈光全保護。放開烈焰照婆娑,法界縱橫獨顯露。至幽微,更守固,玄關口說誰人度?我本元修大覺禪,有緣有志方記悟。

禪心似月迥無塵。詩興如天青更新,好句漫裁摶錦繡。佳文不點唾奇珍。六朝一洗繁華盡,四始重刪雅頌分。半枕松風茶未熟,吟懷瀟灑滿腔春。

春不榮華冬不枯,雲來霧往只如無。無風搖拽婆娑影,有客欣憐福壽圖。圖似西山堅節老,清如南國沒心夫。夫因側葉稱樑棟,臺爲橫柯作憲烏。

杖錫西來拜法王,願求妙典遠傳揚。金芝三秀詩壇瑞,寶樹千花蓮蕊香。百尺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立行藏。修成玉象莊嚴體,極樂門前是道場。

勁節孤高笑木王,靈椿不似我名揚。山空百丈龍蛇影。泉泌千年琥珀香。解與乾坤生氣概,喜因風雨化行藏。衰殘自愧無仙骨,惟有苓(líng)膏結壽場。

霜姿常喜宿禽王,四絕堂前大器揚。露重珠纓蒙翠蓋,風輕石齒碎寒香。長廊夜靜吟聲細,古殿秋陰淡影藏。元日迎春曾獻壽,老來寄傲在山場。

樑棟之材近帝王,太清宮外有聲揚。晴軒恍若來青氣,暗壁尋常度翠香。壯節凜然千古秀,深根結矣九泉藏。凌雲勢蓋婆娑影,不在羣芳豔麗場。

淇澳園中樂聖王,渭川千畝任分揚。翠筠不染湘娥淚,班籜(tuò)堪傳漢史香。霜葉自來顏不改,煙梢從此色何藏?子猷(指王徽之)去世知音少,亙古留名翰墨場。

青姿妝翡翠,丹臉賽胭脂。星眼光還彩,蛾眉秀又齊。下襯一條五色梅淺紅裙子,上穿一件煙裏火比甲輕衣。弓鞋彎鳳嘴,綾襪錦繡泥。妖嬈嬌似天台女,不亞當年俏妲姬。

上蓋留名漢武王,周時孔子立壇場。董仙愛我成林積,孫楚曾憐寒食香。雨潤紅姿嬌且嫩,煙蒸翠色顯還藏。自知過熟微酸意,落處年年伴麥場。

十八公乃松樹,孤直公乃柏樹,凌空子乃檜樹,拂雲叟乃竹竿,赤身鬼乃楓樹,杏仙即杏樹,女童即丹桂、臘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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