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一提到西班牙，就會聯想到那裏的牛牛士。再大了，讀過三毛寫的西班牙遊記，對那片土地又多了一層嚮往。去西班牙如不看鬥牛，可真有些說不過去。
在夏天過去了一多半的時候，真的行走在馬德里的鬧市街頭了。這已不是鬥牛的高峯節日了，但是在號稱是全西班牙最大的能容納二萬五千人的萬託斯鬥牛場還每週還是有鬥牛表演。
傍晚七點不到，早早地在引導員帶領下到鬥牛場就坐。這個場地可真不小，有或是標着號碼的露天水泥座位，有或是有頂棚的座位，還有靠近主席臺二側類似包箱式的座位。圓形的場地被水泥臺階圍繞一週，讓人聯想到古羅馬的鬥獸場。人們稀稀落落地從各個場口入場，觀衆越來越多，許多賣冰水飲料啤酒的服務員提着一個手提箱在場內吆喝叫賣，服務員紅背心上清楚地標示出每種飲料的價格。有的買者要冰塊時，服務員赤手從提箱抓出冰塊放入塑料杯中遞給買飲料的人。
今天這場鬥牛如同慣例，會有三個主鬥牛士分別與六頭牛逐個一一去鬥。隨着主席臺傍包箱裏主持者的開場宣佈，場內的樂隊奏起了似曾相識的牛鬥者之歌，音樂輕快氣勢昂揚。三路主鬥牛士，身着在陽光下熠熠閃亮繡金縷銀的鬥牛裝，引領着各自的助手人馬，踩着鼓點入場，一直到主席臺前，向主席臺及大家行禮，再退出場外。
第一個鬥牛回合開場了。從標着牛號的牛欄門中，一頭大黑牛就向場中衝了出來。大黑牛一次次衝撞，輔助鬥牛士們揮着粉色布巾，長槍手，標槍手爾後輪番上陣向牛挑鬥或衝刺，到最後大家下場，只有一位主鬥牛士登場，手持紅布巾去鬥牛，直至後來一劍刺向牛心，短短一陣後牛就倒地不動了。第一個回合就在不淸不楚不明不白中過去。
隨後是第二個鬥牛回合。鬥牛賽的目錄雖然是西班牙文，到這個時候也能看出來個大意。這個棕色牛的號碼上面介紹說這是一頭四歲的公牛，說明書也標出它的血系來源。這個牛衝出來之後似乎很兇很猛很快。四個輔助鬥牛士先上場開始對公牛輪番挑鬥。這些鬥牛士也穿着錦繡的淡綠或淡黃的鬥牛服，頭戴扁平黑帽，每人手提一塊粉色布片。或跺腳或搖擺粉布，偶爾喊聲嗐，引得棕色大牛東奔西跑地衝向鬥牛士身側平舉的粉色布塊。有時牛跑得很狂猛，鬥牛士就急急地跑到木製護欄板後。這個牛有時仍會用牛角去撞在板上。若干次來回衝鬥之後，隨着一個號響，圓形的鬥牛場二側一邊進來一個騎着高頭大馬持長矛的刺手。馬全身帶着厚厚的的鎧甲，腿部也綁着護腿，眼睛帶着黑色蓋布。鬥牛士們向棕色牛抖布片或喊號子，長矛手鼓動着馬匹向前移動，待牛衝過來時，長矛指着牛的肩背上狠狠的刺去，頓時奔馳的牛雖然慢了下來但仍然會奮入去頂撞過來，把馬推得踉踉蹌蹌。牛被長矛剌過二次之後，號角響起，長槍手隨機退場。被長矛刺過的牛背處，血汩汩地流出，從遠遠的看臺上都能看到牛背上冒出的血把牛肩牛背染得變了色，牛走過跑過之處，地上有許多斑斑點點的黑紅色。緊接着，三個每人手持二支帶鉤標槍的刺手逐次入場。鬥牛士們再次搖着粉布吸引這個棕色牛，標槍手站在場邊，逐漸地向慢跑的牛靠近，幾番靠近，順勢側身把兩支或白色或紅白相間的標槍刺掛在牛的肩頸之上。標槍桿的顏色逐漸變成紅色，更多的牛血滴答而下。
這個時候，一位年紀稍長的主鬥牛士身穿繡着金色花紋淺綠底色的鬥牛裝上場，衣服有點像古代軟質盔甲的模樣。鬥牛士誇張地挺胸擡頭，把帽子摘下扔在地上，大有不鬥殺這個棕色大牛不會下場的氣勢。衆助手退場，這個鬥牛士一個人來鬥這個約有半噸重被長矛短劍多次穿刺的棕色牛。這牛雖已是半疲半狂，但鬥志依然不減，衝看鬥牛士側舉着的紅色布片仍然一次又一次地衝撞過去。只見這個年長的鬥牛士舉着紅布巾，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或上或下，引得棕牛左衝右撞，頂着二個大角的頭或上或下，而鬥牛士則瀟灑從容地轉臂或轉身或騰挪並不被牛撞上。觀衆席上叫好聲，口哨聲，自發大喊發表評論的，或隔幾排座位互相應和的，亂哄哄的好不熱烈，讓人覺得馬德里傍晚的陽光好像特別溫暖。鬥牛士經過一陣子與這個棕色牛的周旋遊鬥，換上一個稍微有彎度的長劍，再次與這個牛來回過招，幾次三番比劃之後，一劍刺入棕色牛肩頸之間。棕色牛頓時如被泄過了氣一樣，依然試着左衝右撞，可是速度和幅度卻小了許多。沒有多久，棕色牛就跪在地上倒了下去。許多觀衆站起來爲這位鬥牛士鼓掌叫好，有許多人舉起白色手帕向主持人席位方向搖擺喊叫，原來是許多觀衆認爲鬥牛士表演出衆，要求主持人循例奬賞給鬥牛士一隻牛耳。鬥牛士向主持人點頭謝禮後，持匕首執牛耳取之。
看過了六個回合的鬥牛，從開始時感到的震動殘酷冷血，到後來稍稍覺得的木然。在第六個回合中，作爲主鬥牛士的英俊小夥子與一頭稍有雜色的公斗的纏鬥，不知是巧合或是特意，象壓軸戲一樣，似乎更是精彩。鬥牛士並不急着一劍穿心，而是抖着紅布巾，一個又一個來回地與牛周旋，當紅布舉得近地面時，引得牛低着頭向地上衝去。有時離牛那麼近，牛貼身而過。再轉身時，鬥牛士衣服上沾染上斑駁鮮紅的牛血，更映襯出這個穿着鑲金繡銀閃亮衣裝的鬥牛士的英勇，讓全場的人陣陣叫好。最後一劍封殺後，全場觀衆站立歡呼，許多美麗的西班牙女郎站在前排鼓掌叫好。鬥牛士繞場一週接受久久不退的歡呼聲，還有的女郎把圍巾投向場內的鬥牛士。
看着看着也逐漸地認同了鬥牛士的勇敢，鬥牛士在西班牙被認爲是勇者，備受尊敬，這鬥牛士畢竟是冒着一定的生命危險。不過再一想，毎一個回合的鬥牛，都是十個八個人輪番上陣與一頭牛鬥，最後纔是一個鬥牛士上來對一個滴血受傷的牛刺殺，多少覺得有些不以爲然。
還是應該爲鬥牛士的鬥牛精神叫好，看看演出說明書，那個第二個回合的主鬥牛士卡洛斯，已經是六十七歲了！他開始鬥牛時我還沒有出生呢。不過，在心底的深處，不知別人是否想過，我卻也爲毎一頭鬥牛的鬥牛精神喊贊。牛或鬥牛不能在輪迴中選擇自已的牛生，與其被奴役去耕地或養肥殺掉成爲漢堡牛排牛肉麪，不如作爲一頭鬥牛；雖然必死無疑，但能在鬥牛場上萬衆注目下拼命搏擊，豈不更是壯烈豪爽？那一刻，站在鬥牛場內，我突然記起海明威寫過的鬥牛士之死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