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禪家雲,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到底所指何意?我覺得此處包含兩層意思,第一層含義當然是指一朝風月,萬古長“空”了。大才子蘇東坡在《赤壁懷古》中曾嘆曰: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稼軒居士辛棄疾亦曾發出,“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的感懷;而楊慎在《臨江 仙》中更是一語道破: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看時空變遷,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人生如夢,縱然笑傲江湖,英雄 一世,最終也不過是一抷黃土,幾根白骨而已。一朝風月中的榮華,成就和美譽,終究歸於永恆空寂。我們不必執着,貪戀,糾纏於一朝風月中而不能釋懷,因爲一 切本空。

一朝風月,萬古長“空”。 中國古典文學最偉大的作品之一《紅樓夢》可稱得上是最好的註解了。魯迅在評點《紅樓夢》時曾說,“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 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祕事。”而我則看到無常變遷。我想曹雪芹的本意大概也是如此吧。世事無常,人生如夢,《紅樓夢》三個字,最耐人尋味之處便在於一 個“夢”字。繁華散盡,紅樓一枕,不過一場無常之夢!“無常實在不可免,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是青春無常;人壽如朝露,去日只苦多,是生滅無 常;秋風蕭瑟,草木搖落,是時序無常,總之,因緣所生法,生滅代謝,遷流不息,原是必然之理。人生的過程,更是百感憂其心,萬事勞其形,笙歌沸騰處原是一 場幻境界,聲稀味淡中才覓得一些真消息。”然而世人迷失沉溺其中,不能醒來。何也?因爲人們始終執着有一個“我”在。

說到底,人生一切煩惱痛苦,恩怨糾葛的的根源都是因“我”而起。佛教認爲人生如苦海,那麼苦從何來?從執着來!“執着”從哪裏來的呢?從“我”來的,我的 身體,我的財富,我的名聲,我的地位,我要佔有它,我要得到它。不僅俗世中人如此,連修行人也一樣着了我相,念念都沒有離開“我”,我修福,我供佛,我修 行,我種善根,事實上,哪裏有一個“我”在呢?對於修行人來說,不能破除我執,就永遠無法見到自性,修成正果。

我本非我。我是誰?誰是我?這個鏡子中的我真的是我嗎?這個別人眼中的我真的是我嗎?這個糾纏於煩惱痛苦,七情六慾之中的我真的是我嗎?說到最根本的我們 的身體,佛曰此爲“我相”,我相並不是我啊。打個比方,我相只是我的房子,並非房子中的主人;我相只是燈泡,並非光明本身。前面所說的種種我相,即一切生 理我,家庭我,社會我都並非是我。那麼我的思想情感,我的思維意識,即所謂的我的心,這個是我嗎?也不是。這些其實只是心的假相,心之感受,並非心之本 體,是妄念而非真心。真心即是心之本體,它是靈光獨耀,迥脫塵根;如如不動,一塵不染的。這個“如如不動,一塵不染”的心之本體纔是真我呀。一切相均是假 象,而非真實。我們的色身,自幼至老,都在新陳代謝,它時時變遷,從一生下來的小不點,到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直至死亡,是一直處在成長,衰 老的變化過程中的,一刻不曾停留。中國的文字真是很奇妙,把攝影稱之爲照相,照的是我們的“相”呀,不是我們的“體”。“我相”是會變化的,我們的思想, 念頭,情感也是時時變遷,刻刻不停,一天到晚,什麼時候停過?相隨緣生,緣聚相現,緣散相滅。一如節日夜空綻放的焰火,曇花一現,轉瞬既逝。相是生滅變 遷,無法把握,亦無法留住的。會有恆久不變的名相嗎?老子說,“名可名,非常名”。說的即是一物多相與多名,例如一隻青蛙,它未來將是蝌蚪,本來有尾巴, 成體後尾巴則會消失。這一系列的變態,就是一物多相。又如一條蠶,它本來是繭,後來是蟲,最後又成爲蠶蛾。這也是一物多相。世界上所有事物的存在,實質上 都是一物多相的。由於多相所以多名,例如蝌蚪,蟾蜍(有尾蛙類),青蛙(無尾蛙)等等。相會變化,但本體不變。故金剛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世人不明其中道理,迷己逐物,認假爲真,執迷於種種外相,境界之中而無法自拔。能夠看清這一點,超脫出來者,便是一個具有人生大智慧的悟者。

莊子便看透了這一點。佛曰 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一切相均是假相。莊子亦說,“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這裏的“己”,“功”,“名”都是外相,所以說一個悟道者必然是“無我,無功,無名”,無一切執着。但我們在生活中總是念念有我,時時恃功,處處仗名。我 們總是執着,執着於我的財富,我的名聲,我的地位,我的一切。所以倘若得不到,我們就會煩惱萬分,鬱悶失落;當一旦失去這一切,我們就會痛不欲生,生不如 死。事實上,穿透歷史的風雲,淌過歲月的滄桑,我們會發現人生一切榮辱窮達,得失譭譽,不過是過眼雲煙;世間一切愛恨情仇,是非恩怨,到頭也只是一場空。 在我們今天看來是天大的事情,日後也許只會淡淡付之一笑。曾經聽過這麼一則“六尺巷”的故事

清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張英是安徽桐城人,張英老家的家人修治府第,因地界的問題與鄰居吳宅發生了爭執,兩家在當地都是名門望族,誰也不甘示弱。雙方發生糾紛,告到縣衙。張英的家人遂馳書京都,企圖借相府炙手可熱的權勢壓倒吳家。張英見信後,立即批詩寄回。其詩曰:“千里修書只爲牆,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張英的家人接信後依照他的意思,在原地界上讓出了三尺土地,以示不再相爭。鄰居看到張家這樣處理此事,自覺也有不妥之處,遂仿效張家又讓出了三尺土地。於 是便形成了一條六尺寬的巷道。“六尺巷”是個宣揚寬容與謙讓精神的故事,一時傳爲美談。而此詩的背後,其實是大學士張英對於“一朝風月,萬古長空”的深刻 領悟。 

破除我執,是生活的大智慧。中國人很愛面子,平日裏喜歡擺擺架子,充充好漢,倘有了些身份地位,便更是放不下身段,總是端着,拿着,比着,顏面是比天還大 的事情。當別人態度不好,或一句話不中聽,馬上起計較心,乃至起嗔恨心。而事實上,一個真正聰明的人總是善於自嘲,富有幽默感的。切記別太拿自己當回事! 當然要做到這點確實不容易,因爲我們總是太把自己當回事,所以受不得半點委屈或羞辱。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士可殺而不可辱!所以在佛教“六度”修行中 ,最難做到的便是“忍辱”了。對於辱,禪師們又是如何應對的呢?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厭我,騙我,如何處置 乎?”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忍辱的工夫,就是要不但能忍,甚至連忍的念頭也拿掉,心平如 水,清淨自然。

白 隱禪師是一位有道高僧。他住所附近有一雜貨鋪 ,鋪主的女兒長的非常漂亮。有一天,鋪主發現自己的女兒 肚子大了起來,吃驚之餘,追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女孩起先不說,後來實在撐不下去,就說出了白隱的名字。鋪主大怒,氣沖沖的找到白隱禪師質問。白隱禪師聽 後,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是這樣的嗎?”孩子出生後,就被送到白隱禪師哪兒照料----------此時白隱禪師已經名聲掃地,但他並未作任何辯解。他默 默的忍受着各種白眼非議,從鄰居那裏弄到了孩子所需的一切東西,悉心照料着這個幼小的生命。 
一年之後,鋪主的女兒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責備,終於將真相告訴父母--------孩子的父親是村外的一個年輕人。鋪主得知真相後大吃一驚,立即找到白隱禪 師,向他表示深深的 歉意,並將孩子領回,同時懇請禪師的寬恕。白隱禪師把孩子送還他們,又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是這樣的嗎?” 
我每次讀到這則禪宗故事時都深受感動, 古人云,當可怨,可怒,可辯,可訴,可喜,可愕之際,其氣甚平,此乃多大涵養!智者曰:“冤不怒,譽不喜,超然物外!兩次‘是這樣的嗎 ’意味深長 ,非大境界人不能言。”

說到執着, 除了“我執”外,還有“法執”。如果說我執難破,法執就更是難除了。我們這個世界之大,國家或地區之間,民族,宗教,信仰之間,是如此的不同。每個人的成 長經歷,思想個性,信仰追求不盡相同,也就是說每個人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是不盡相同的,因而導致這個世界充滿了矛盾,紛爭和博弈。人們總以爲自己是 正確的。所以凡是遇到與自己不同觀點,看法的人,便羣起而攻之,大加韃伐。以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大而言之,象美國人評擊伊朗,朝鮮,古巴是流氓國家, 喜歡對別的國家指手畫腳,橫加干涉,喜歡把自己的那一套人權觀,價值觀推行到全世界,強加給別人頭上;小而言之,象文人相輕,就是這樣的臭毛病。所以王 朔瞧不起李敖,李敖瞧不起餘秋雨,十博士聯名抵制于丹,文人之間的謾罵攻擊,還會少嗎?還有,大凡權威或成功人士,囿於過去的成功經驗,知識閱歷,特別容 易形成思維定勢,往往固執己見,聽不進別人的建議或意見。這也是法執。所謂大道無遮攔,智者從來都是以開放的心態面對一切問題。“空”是人生的大智慧,但人們心裏卻總是塞滿了各種東西,不知道清空自己。以致頭腦,思維,情感充滿種種成見,執着,偏見,心智矇蔽,思維堵塞,見不到“道”了。

有 這麼一則老生常談的故事,一名還在求學的年輕人偶然在樹林間遇到了一位智者,便要向他求教。"我們一邊品茶一邊慢慢說吧。"老者說到。他們剛一坐下,年輕 人便迫不及待地問起了問題。就在他正在滔滔不絕的時候,他注意到他的茶杯已經滿了,老者卻還渾然不覺繼續倒茶,滿出的茶水已經浸溼了他的衣襟。"茶杯早已 滿了,爲何您還繼續倒茶呢?"年輕人不解的問。那位智者笑答:"你的腦子早已滿了,爲何你還繼續提問題呢?"

道須通流。執着的狀態必定是阻塞的狀態,開放的狀態必定是空的狀態。中醫講“痛則不通,通則不痛”,這裏通在其本質上是空。在心理狀態中,一個人若能真的 作到空,他就不會被外界的言辭所打擾,被外部的境界所影響。一個虛心的人,一個無私的人,外界的東西都會來,外界的東西都會去,這是得道者的心態。一切隨順自然,“風來竹面,雁過長空”,事來則應,過去不留,心不爲外境所動。佛家叫做如如不動。事情來了,則自如應接,妥善處置;事情過去了,心中不留任何痕跡,決不執著,貪求,耿耿於懷或煩惱叢生


世人往往執着於事物的外在形象而看不到空的實質,但對於智者而言,他們的慧眼總能識破洞察其中玄機。現代科學已經證實,“有”在本質上是由虛空構成的。我 們腳下的地球從表面看是充實的,但如果除去那些構成地球的分子與原子的空隙,它的直徑只有100米,而非1300萬米。方迪說,“正因爲人體是由虛空構成 的,我才能夠在火化之後,被裝進一個火柴盒裏。”老子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這裏無即是指空,有來源於空,但空不是指“沒有”,着個世界上不 存在“沒有”,空即是有,它只是萬事萬物存在的另一種形態而已。空與有是兩端,有是顯態,空是隱態。《心經》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 色。受想行識, 亦復如是。”空是存在的根本特徵,存在是由空組成的。如果不能認識到這點,一個人就不能充分覺悟。對此,禪師們又是如何理解的呢?

善導一日與仰山玩月,仰山問:“這個月尖時圓相向什麼處去?”善導說:“尖時圓相隱,圓時尖相在。”認爲尖時圓相隱潛地存在,圓時尖相仍在圓中,尚是就知見而言。

後來雲巖說:“尖時圓相在,圓時尖相無。” 認爲尖時雖不見圓相,而圓相不失;而月圓之時,尖相尚未形成。這仍是就知見而言。兩位禪師的解釋雖然不同,但都膠着於形象。

後來道吾禪師說:“尖時亦不尖,圓時亦不圓!”這就超越了形象。因爲尖圓的相狀,只是相互對待而言。如果在尖時心中沒有圓相與它對待,又何以知其爲尖爲 圓?尖圓皆無自性,絕去相待,則尖無尖相,圓無圓相。這纔是禪悟的境界。

一輪圓月,但以佛眼觀之,諸法無常,諸相非相,圓缺只是相對的概念,圓缺均幻,悲喜皆空。

佛曰萬法惟空,生活的智慧必須以破除障礙爲前提,要放下一切牽掛執着,明瞭解脫和空。然而說到一切皆空,是不是容易被認定爲一無所有呢?

大珠禪師的弟子在聽完他對解脫和空的解釋之後說:“我知道了,空的要義就是畢竟一無所有。”

大珠禪師說:“畢竟是你自己,不是畢竟一無所有。”這位弟子恍然大悟,高興的離去。從大珠禪師的話語中,我們知道空和解脫,是要歸到實實在在的自己,而不是把自己的本質和真我也否定掉。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如果說其第一層含義所指爲 “空”,那麼第二層含義則是說“有”,此處之有,乃是“真空妙有”。從修行的角度而言,把心裏頭的一切障礙,煩惱,慾望等加以清除,這個功夫就是"真空 ",然後依據自己本然的天性,自在地生活,好好地實現自我,那就是"妙有".故宋朝的善能禪師說:不可以一朝風月,昧卻萬古長空;不可以萬古長空,不明一朝風月。楊慎詞雲:“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此處其實亦有兩層意思,空與不空。是非成敗轉頭,此謂之空也。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此謂之不空也。不空的是什麼?是你的“真如本性”,是那個“真我”,是你洗盡一切浮華之後生命的本質。佛法講空,四大皆空,但若執着空,是頑空,枯空,死空。從中復有,是空中妙有。

我們說要破除一切執着,因爲凡是執着便是以偏概全,便不能智慧圓滿。以偏概全的毛病在不同的人身上體現是各不相同的,明星大腕以名氣衡量一切,達官權貴以 權力衡量一切,有錢人以金錢多少來衡量人,有知識的人以學問高低來衡量人,漂亮女孩以容貌美醜來衡量人,但只要是用外在物作爲標準衡量,世界必定是偏向, 不全面,不完整的。當有一天,我們認識到諸相皆空,拋棄外在的東西,回過頭來進入內在時,他的“騎驢覓驢”的毛病便好了。但這時最怕染上的便是“騎驢不肯 下”,當你證到“空”的境界以後,你會有一種生命覺醒,身心頓悟的大喜悅,但如果貪戀執着於這種境界,那就是“騎驢不肯下”。

文慧禪師得道後上堂講法,一僧問:“如何是禪?”

文慧禪師答道:“入籠入檻”。

僧拍手稱讚。

文慧禪師又道:“跳得出是好手”。

僧猶豫未答。

文慧禪師大聲道:“了”。

對於真悟者而言,禪法雖然高妙,習禪則如入檻籠。修禪者雖脫塵世之絆,又着禪法之縛。惟有某一日從禪之虛象中跳出,身上了無禪家痕跡,方是真正“了”斷。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靜以縱觀,省察當前。“萬古長空”把時空拉得很長很遠,“一朝風月”則把時空凝聚到眼前當下。 “一朝風月”即是當下,即是一時,此“一時”也,凝聚過去,現在,未來於當下的剎那。佛在《金剛經》上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末來心不可得”, 因爲這不是事實真相,事實真相是“一時”,而不是“三時”。我們都生活在三時中,有過去、現在、未來的分別和概念,而不生活在一時裏。一是如如不動,是不 二法門,是覺,二就迷了,現在我們還來個三。如果真能證得“一時”,那麼對於時間就自在了。但就這麼一個問題,竟然難倒了一位大禪師。

唐 朝有一位德山宣鑑禪師,在北方研究《金剛經》,下了很深的功夫,註解出一部《青龍疏抄》,天下叢林都公認他是第一流的法師,人稱“周金剛”。他聽說南方提 倡“頓悟成佛”,很不以爲然,就帶着《青龍疏抄》南下,準備破除六祖頓悟的禪法。德山一路曉行夜宿,辛苦跋涉,一日在路上走累了,看見路邊有個賣餅的小 店,他腹中飢餓,想買幾塊點心充飢。店裏的老婆婆看見德山進來,就笑着迎接:“法師你肩上挑的是什麼呀?”“這個,是我註解《金剛經》的書。”德山禪師 道。老婆婆說:“我讀《金剛經》,正有一句不懂,想請師父爲我解答,師父如答得上來,便實施與點心。若答不出來,且別處去,不給點心。”德山大笑:“請說 來聽聽!”老婆婆於是問道:“《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請問師父:您現在要吃點心,您點的是哪種心啊?”德山頓時愕然, 不知如何回答。

三心一體,當下即是。在禪宗裏,心的一刻就是永恆,永恆也只在一念之間。佛教輪迴觀認爲,人的生命不只是限於現在這一生,還有前生和後生。然而在禪宗那 裏,三世的觀念已被超越。李商隱《題僧壁》:“若信貝多真實語,三生同聽一樓鍾。”過去、現在、未來三世,都凝聚成當下的剎那,不可分辨,也毋庸去分別。 在這一瞬間,超越了一切時空、因果。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在現實生活中,一朝風月之“有”須落實於當下一刻之中。

有和尚問崇慧禪師:“達摩未到中國之前,中國有沒有佛法?”禪師答:“沒來之前的事暫且擱著, 你自己的事怎麼樣了?”和尚不解,崇慧禪師又說: “萬古長空, 一朝風月。” 對修行人來說, 不要管它萬古長空, 只管一朝風月就可以了。

崇慧禪師答以 “萬古長空, 一朝風月”, 是點明對方不管目前、現在、 當下, 卻想到那麼長的時間、 那麼大的空間, 完全不切實際。 一朝風月是萬古長空中的一點一段, 但若無這一點一段, 就沒有著力處。 若要體會萬古長空, 必須從你自己認識起 , 你自己是什麼? 真正破除了我執,把自己放下了,才能發現萬古長空。 看你現在是萬古長空呢 ? 還是一朝風月?如果你現在是一朝風月,也就是說, 你努力於現在, 就不會想到要問這個問題。 如果你現在是萬古長空, 也就是功夫作好 了, 即與萬古長空合而爲一, 也不必問這個問題。

所以你的問題是多餘的,不應該問的。就算我告訴你達摩來之前中國有禪法或沒有禪法, 跟你也完全沒有關聯。這句話對於我們來講也是一樣的,我們常講「現實、現實」, 現在目前纔是最實在的,離開現在目前,不論講什麼都不切實際!

戈國龍說,我們的頭腦總是在回顧過去,在構思將來,卻很少安心於現在。但對於悟道者而言,生活於現在是唯一真正的生活!過去已經消失,我們所有的只是記 憶;未來還沒有來到,我們有的只是想象。而我們活在現在,活在當下,我們就是生活在永恆之中。因爲現在不屬於時間,我們面臨的只能是永恆的“當下”。當下 不是一個固定的時段,而是永恆的瞬間。時間只是人們頭腦分別的產物,一旦我們生活於現在,頭腦就消失了,時間性也不復存在了。時間是人的現象,無時間是開 悟的境界。無時間並不是在說任何外在客觀性的消失,它只意味這時間第一次以無分別的整體在覺悟者身上顯現!人第一次破除了對日常生活時間的執着,第一次生 活於永恆之中。

故曰:萬古長空,一朝風月;一朝風月,萬古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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