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兒蘿蔔

窗前的男孩兒


初春的晌午,豔陽高照,枝頭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吹響着和平的號角,街上好不熱鬧……

雪靈像往常一樣坐在屋檐下朗讀,冥想之間,不經意的一個擡頭,正好打開窗戶的男孩兒映入了她的眼簾……從此,她再也沒有挪開她的視線,她的心也跟着淪陷。

“雪靈……雪靈啊……唉!這死丫頭又幹嘛去啦?雪靈……”雪靈的媽慌忙地從院子裏出來,滿頭大汗。

雪靈看着男孩兒入了神,似乎也丟了魂。

不知什麼時候雪靈的媽便站在了雪靈的身後,擰起雪靈的耳朵便嚷了起來:“你個死丫頭,想啥呢想得那麼入神?”

“哎喲!哎喲……媽你什麼時候在這兒的?你老快輕點,耳朵要掉啦!”雪靈忙伸過手扶着耳朵,嬌嗔地說道。

“叫你老半天了,你想啥呢你?”

“沒……沒啥,真沒想啥,”雪靈拽着媽媽的手便傻笑了起來。

興許是雪靈媽媽聲音太過尖利,男孩兒順着聲音的方向便望了過來,雪靈撇過去的眼神被他逮了個正着,雪靈羞得滿臉通紅,捂着臉蛋便跑向了院子。

“誒,死丫頭你幹嘛去,我讓你給我跑腿呢……給我回來,”雪靈媽媽焦急地一邊抹着額頭的汗水,一邊嘀咕着,“丫頭今天怎麼了這是?”雪靈媽媽眉頭緊鎖,順着女兒剛剛望去的地方,只是一扇打開的窗,窗前的男孩兒已不見了蹤影。

雪靈已經成年了,正值青春年華的年齡,有點什麼小心思也是正常,雪靈媽媽沒有多想,又急匆匆的走回了院子,找雪靈談事。

媽媽大喘着氣,語重心長地告訴雪靈:"快,快收拾收拾去鴻緣超市,今天大減價,都在搶購呢,晚了就來不及了,我要照顧你爺,去不了,你替媽跑一趟。"

聽媽說完話,雪靈才大鬆了口氣,"我還以爲出什麼事了,瞧把我老媽急成這樣,"隨後上手就要給媽媽揉捏肩膀。

"哎呀,你別管我,快去呀,晚了就來不及了,"媽媽皺了皺眉,推開雪靈的手,一手叉着腰,弓着背,還沒緩過氣來。

雪靈進屋拿了個包,揣了兩個塑料袋就出門了。一路上雪靈都稀裏糊塗地傻笑着,時而抿抿手指,時而撓撓頭,分明犯了花癡,一心想着剛剛窗前的男孩兒。

等走到超市門口,已經是一小時過後了。從家到這裏並不遠,半個時辰就能走到的路程,雪靈拖沓了一個小時。

半截兒蘿蔔的開始


家裏的媽媽圍着圍裙搓着手在家門口東張西望,"這死丫頭,去老半天了怎麼還不回來,可急死我了,搶到什麼了都……"自言自語嘀咕了老半天,"不行,我得先進去,等會兒他爺又該找人了,有個什麼好歹我可擔待不起。"

雪靈的爺爺已經是八十來歲半截入土的人了,她婆死得找,她爸也丟下這個家離開了,就剩她媽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照顧癱瘓在牀的爺。

其實她媽是恨她爺的,當時家裏窮,她爺好面子,一再勸她爸去外地打工,多掙些錢回來,讓巷子的人也高看他家兩眼。可這一去十幾年她爸就沒回來過,也沒有什麼消息,她爸離開那年她才兩歲。可是,即使再恨,她媽總歸心軟,他也畢竟是老人。

她六歲那年,巷子的痞子喝了酒指着他爺的鼻子就發起了酒瘋,"你兒子已經死在外邊了,落葉歸根,他連根都沒有,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她爺氣得端起板凳就要去砸痞子,不想也知道,幾十歲的老人怎麼打得過年輕人,一個不小心痞子推了她爺一把,一屁股蹲兒就坐在了地上。她爺也就此癱瘓,離不了輪椅,下牀的時間也很少。

站在超市門口的雪靈聽見裏面吵吵嚷嚷的纔想起媽媽交代的事,趕緊向蔬菜的地方跑去。雪靈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爺大媽的背影,個個你推我攘地搶着減價的貨,明明已經裝了一車藍的東西,還是有大爺大媽在別人手上搶,生怕自己買少了似的。

雪靈心裏很是無奈,長長地嘆了口氣,靠着貨架站着,等他們都散得差不多了再去選東西,反正現在也擠不進去,也不自討苦吃。

超市快接近打烊了,人流才退減下來,雪靈都犯困得快要睡着了,緩緩地移動着腳步,幾乎成了一片空白,雪靈揉了揉眼,以爲看錯了,到處尋找着沒撿完的菜,步子也更加急促。

終於在貼着蘿蔔標籤的地方看見了一根蘿蔔,正要下手去拿,一個魔爪伸了過來。

雪靈見勢不對,撲倒在貨架上,死死地抱住蘿蔔,那人抓着蘿蔔的手也被壓在了雪靈身下。

"手,手,疼……"一陌生男子的聲音刺入雪靈的耳朵,有點嬌媚,卻是好聽的。

雪靈擡起頭想要說什麼,竟被眼前的男孩兒呆住了,是他,那個窗前的人,這次纔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依舊戴着白色耳機,銀白色的眼鏡框,沒有鏡片,粉紅的襯衫襯得本就皮膚白皙的他越發溫暖帥氣,一頭微卷的棕紅的頭髮。

"傻女人,手,我的手,"顯然是把他壓疼了,緊鎖着眉頭。

雪靈回了回神,"什麼傻女人?有沒有禮貌?"

"你壓着我手了,"

雪靈這才意識到剛剛好像是壓住了,低了低頭,看了看胸下的手,然後尷尬地向後跳了一步,"那個,對不起啊,我沒注意到,"

"什麼沒注意到,一根蘿蔔至於嗎?"男孩捏了捏手腕,有些生氣。

雪靈見狀不對,彎下腰來,連連道歉,等她擡頭的時候男孩已經趁她不注意拿走了蘿蔔,雪靈追了過去,好在還在上稱付錢,吵着蘿蔔是她的。一個踉蹌,後腳勾在了貨架上,直直地朝男孩撲去。聽得一聲尖叫,男孩看着要倒下的雪靈,瞪大了眼睛,就是左閃右閃的躲着。

雪靈摔了個狗吃屎,疼得面目猙獰,半天吱唔不出半句話。

"那個,喂,你沒事吧,"男孩瞄了瞄爬在地上的雪靈,推了推鏡框,有些難爲情,也有些心不忍。

"你說有事沒事,咋不接住我呢,"雪靈扶着腰跌跌撞撞地站起來,五官擰巴。

"這不,男女授受不親嘛,我也是爲你好,一個黃花大閨女被我佔了便宜,我十張嘴也說不清啊,"男孩左顧右看地打量着雪靈。

"我,我……"雪靈氣得七竅生煙,感情這還是爲了她着想,拿着稱盤上的蘿蔔就朝男孩揮去,也許真的摔到哪裏了,一動腰就嗝咯作響。

"你還是歇會兒吧,這麼年輕就這麼弱不禁風。"

男孩奪過蘿蔔去結賬,雪靈手指着他,大吼起來,"喂,你給我站住,"顧不得腰疼,又是撲倒在櫃檯上的蘿蔔,"我也不跟你爭,一人一半兒你看成不?不成就拉倒。"

雪靈心想,這下你死心了吧,這蘿蔔本來就皺巴巴的,還有破皮爛掉的地方,這成兩半兒了,也沒法分吶。

"兩位別爭了,這邊還有半斤豬肉,看你們誰要,"超市的理貨員說道。

"不要,"兩人異口同聲地昂着頭,"我就要這蘿蔔,"這也是較上了勁。

"我,我要,"門外一位老人拄着柺杖步履蹣跚而來,雪靈見他行動不變,要過去扶他,對着男孩惡狠狠地說,"別動啊,放規矩點,我看着你呢,"

"老人家,我扶你吧,"雪靈強忍着腰傷擠出了笑容。

"麻煩姑娘了。"

等雪靈回過頭來,櫃檯上的蘿蔔當真剩了半截兒,只是留給她的是爛掉的那半兒。

雪靈呲牙咧嘴地,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這耽擱了多少時辰,心裏直是抱怨那個可惡的小流氓。心裏萌生的嫩芽也在瞬間掐斷,發誓再遇見他就整死他。

"誒,你個死丫頭怎麼去了那麼久啊,我看看你都買啥了,"媽媽站在門口,老遠就出來拉着悶悶不樂的女兒,牽着口袋就要看女兒的戰果,"誒,我說,這都幾個時辰了,你纔買了半截兒蘿蔔,還是壞的,"媽媽看着蘿蔔,有些納悶兒,戳了戳女兒的腦袋。

"媽,你別煩我了,我要去睡會兒,"雪靈委屈地抽泣了一聲就進了門。

媽媽也是怔了怔,覺得莫名其妙。

男孩回到家中,長舒了一口氣,他媽也是如此,接過口袋就要看今天的成果,看到半截兒蘿蔔,笑得人仰馬翻,"兒子,你去老半天,就這,你給我帶回來就這?"

"我,這哪能怪我呀"

"不要你去你非要去,這弄半截兒蘿蔔"

"還不是遇見個瘋女人"

"瘋女人?怎麼了這是"

"唉,算了,算了,不提她了,提了就來氣"

男孩的家中並不富裕,媽媽一直靠着幫別人洗衣服維持家用,日月長年累積腿腳已經僵硬難得動彈,每個星期都是去超市挑選減價的蔬菜豬肉過日子,見媽媽這麼辛苦,男孩主動提出去幫媽媽掃貨的請求,媽媽本是不答應的,看着兒子堅持也就讓了。

他倒是跟雪靈有個共同點,都是單親家庭,都沒有爸爸。

兩人的冤家旅程,也就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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