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傾一座城,愛一個人

文/葉小禾


白四爺用一把胡琴拉開了黑夜的寂靜,單身坐在白公館破舊的陽臺上,用淒涼的琴聲告訴讀者,白家已經開始沒落了,因爲家暴離婚的白流蘇帶着錢財回到了孃家,卻被家人算計完財產後,反遭嫌棄。

得知前夫病逝,家人就像丟包袱似的,逼迫她繼續回到夫家,繼承夫家家業,忘了她曾經被前夫打慘的情景,更不管她的死活,讓她一個28歲的年輕女子孤獨到老。

殘酷的現實生活,讓白流蘇明白:只能自己打算,從小養尊處優的她,不會做事,只能再找個人家把自己嫁了。

本來是介紹給七妹的男人範柳原,卻偏偏看上了流蘇,雖說範柳原很有錢,但是性格怪異,只因爲他是二太太生的,所以被族人看不起。

儘管費了一番周折,最終讓他這個唯一的兒子繼承了家產,但是由於年輕時受到刺激,漸漸的往放浪的一條路上走了,嫖賭樣樣會,獨獨無意於家庭幸福。

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卻對流蘇一見鍾情,讓朋友徐太太藉口幫忙照顧孩子,把流蘇帶到了香港。

流蘇權衡利弊,在沒有合適的人選下,抱着賭徒的心理,決心拿自己的前途去賭一把,如果賭贏了,可以出淨胸中這一口氣,賭輸了,她就會名聲掃地。

只是這個小小的決定,家人對她的態度就有所改變,不再當面罵她,會稍稍地顧及一下她的面子,以免她衣錦還鄉時,可以留下回旋的餘地。

一到香港,就遇上了範柳源,他直白的告訴流蘇:他在等她。

慢慢地兩個人開始交往,雙方都在試探着對方,作者張愛玲用女性細膩的文筆,把戀愛中的男女的心思,表現的淋漓盡致。

範柳原出生在一個特殊的家庭中,雖說是唯一的兒子,但是因爲是二太太所生,從小就被瞧不起,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養成了一個多疑不自信的性格。

儘管有錢,但是擔心女方是因爲錢才嫁給他,不敢輕易付出真情,所以,他纔會對流蘇說:我還不至於那麼糊塗,我犯不着花了錢娶一個對我毫無感情的人來管束我,那對我太不公平了,對於你也不公平······

過後,卻又打電話說:流蘇,你的窗戶看得見月亮麼?我這邊窗子上面吊下一枝藤花,擋住了一半。也就是玫瑰,也許不是。

他說完,就不再說話,也不掛電話,許久許久,才撲禿一聲,輕輕掛斷了電話。

這一段描寫,說明柳原心裏還是有流蘇的,他想和她一起靜靜地看月亮。

倆人在一起的時候,有鬥氣,也有和諧的時候,比如倆人在沙灘上相互打蚊子,噼噼啪啪打着,笑聲一片。

可是流蘇看到柳原還是沒有下決心娶她的意思後,打定主意,決定回上海,即使枉擔了名聲,也不願做柳原的情人。

本就瞧不起她的家人,更是抱着看笑話的心情對待她,柳蘇想出去找個小工作來養活自己,又怕柳原看輕了他,到底是沒有對柳原徹底失望,心裏還是有所期盼的。

就這樣煎熬着,終於等來了柳原的電報:乞來港,船票已由通濟隆辦妥。

流蘇有一種被屈服的感覺,主要是來自家庭方面的壓力,心中失去了去港愉悅的心情。

當柳原說她是藥瓶,可以醫治他的藥時,心裏又輕快了許多,倆人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感覺彼此相熟了多年。

第二天,柳原告訴流蘇,一週之後,他要去英國,不管流蘇同意與否,獨自留下流蘇在香港,一年半載後纔回來。

守着租來的一幢房子,諾大的房間顯得格外空蕩,流蘇的心裏更是空虛的很,想到今後的日子,流蘇能管住自己不墮落,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會不會發瘋。

不料,戰爭爆發了,“轟”地一聲,整個世界就像一個大箱子,到處漆黑一片,流蘇以爲自己死了,心裏卻想到柳原,不知道他的船離港了沒有,此時,彷彿他和她已是隔世。

在這個舉目無親的香港,耳畔不停地響着炮聲,孤單的流蘇絕望了。

出乎意料的是,柳原找了一輛軍用卡車回來接她,當門打開的瞬間,流蘇緊緊地摟住柳原的胳膊,在柳原連聲安撫中,也同時打開了自己的心門。

柳原感嘆:這一炸,不知炸死了多少故事的尾巴。

流蘇道:你死了,我的故事也就完了,我死了,你的故事還長着哩。

柳原說:你打算爲我守節麼?

倆人都有些神經失常,大笑不止,心卻貼近了,在那一霎拉,她心中有他,他心中有她,彼此擔心着對方。

停戰後,他們回到租住的房子,到處一片狼藉,爲了生活,兩人一起動手,收拾房間,洗衣做飯,配合的非常默契。

在這樣一座死城裏,倆人相依爲命,彼此放下了厚厚的外殼,自私自利的個人主義無處容身,一對平凡的夫妻還是有地方容得下的。

簡單的登報結婚,流蘇卻感覺很幸福,柳原不僅僅是給了她這一紙婚書,最主要是他把心留給了她,把她當自家人看待,成爲他名正言順的妻。

香港的淪陷,成全了流蘇,傾一座城,愛一個人,這是流蘇的故事,何嘗不是張愛玲的故事,只是地點不同而已。

書中流蘇有幾次點蚊香,心情都不相同,這一次,她一腳把蚊香踢到牀下,不需要蚊香了,因爲有了相互打蚊子的人。

白四爺的胡琴依然咿咿呀呀的拉着,四奶奶和四爺也離了婚,胡琴拉過來,拉過去,訴說着淒涼的故事,不問也罷。

流蘇的故事講完了,在那個時代,已經算是圓滿的結局了,這也是張愛玲心中期盼的結局,張愛玲一生追求愛情,卻孤獨到老。

一代才女,矚目中國文學界,一生中最愛的男人胡蘭成,卻是個濫情的人,他們曾經的“傾城之戀”,已經走到了辛酸的盡頭,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最美的愛情之花就這樣萎謝了。

1995年9月8日,適逢中秋節,張愛玲的房東發現她逝世於加州韋斯特伍德市羅徹斯特大道的公寓,因動脈硬化心血管病而去世,終年75歲。

被發現的時候,她已經過世一個星期,只有生前好友爲她舉行了追悼會。

掩卷而思:在那個時代,特定的環境造就了那樣的女人,也許她愛的並不是那樣一個男人,只是那個男人剛好裝了她的夢,這也許是塵世間萬千追求愛情的女子的最真實的一面吧。

如今,經常會聽到這個女人離婚了,那個女人也離婚了,故事不同,結局卻是相同的,愛了,就好好珍惜,不愛了,就各自安好吧,這也許是女性的一種覺醒吧。

就象張愛玲在《金鎖記》的開頭說的:

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輕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應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溼暈,像朵雲軒信箋紙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着三十年後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帶點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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