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櫻 5 捉賊

“剛上車的乘客往裏走嘍!後面有座位。”站在車廂中部的女售票員,拖着長腔,聲音洪亮地喊道。

林飛聞聽怔了怔神,趕緊把錢裝進口袋,抹去眼角的淚水,扶着過道一側的坐椅,慢慢地向後面走去。

嘈雜的車廂裏坐滿了人。有人在閉目養神,有人在交頭接耳,有人舉着手機旁若無人的侃侃而談……

“林飛,來這邊坐。”張桂蘭見林飛走了過來,微笑着打起了招呼。

林飛看到濃妝淡抹的張老師,羞澀地點了點頭,立刻取下肩上的揹包放在座椅旁,拘謹地坐在她的身邊,輕聲地說道:“張老師,聽我媽說您也去北京,那教學的事豈不是給當誤了?”

張桂蘭聽罷,白皙的臉頰上頓時露出一絲尷尬,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陌生人,低聲地說道:“我已辭職了,和你一樣也去北京打工。”

林飛聞聽茫然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早就聽說她與學校裏的王校長有一腿,現在竟然辭職了?難道他們已經分道揚鑣?

一陣驚訝之後,林飛撓了撓頭,嗅了嗅空氣中瀰漫着的香水味,盯着前面的坐椅後背,一言不發。

張桂蘭見狀,不以爲然地從挎包中掏出化妝盒,對着裏面的鏡子,邊補妝邊淡淡地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猜對了,我與那個王八蛋徹底分手了,他給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卻給了我不想要的五萬塊分手費。”

五萬塊分手費?林飛聞聽,嚇了一跳,禁不住地嚥下一口唾沫,扭頭瞅着她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不由自主想起了紅櫻娘。同樣都是五萬塊錢,不同的一個是彩禮錢,一個是分手費。錢除了兌換商品外,難道還能兌換人的情感?

“林飛,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與紅櫻的事我也聽說了,知道你現在需要錢,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它無償贈送給你。反正我是不會花他一分錢,原本就打算把它捐給社會慈善機構。”張桂蘭收起了化妝盒,從挎包裏拎出一大捆嶄新的鈔票,淡定地拋向了林飛。

“不不,您還是自己留着吧,以後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用上。即使我再需要錢,也不可能拿着您的分手費送給紅櫻家……”林飛苦笑地搖了搖頭,邊說邊把錢塞進她的挎包。

張桂蘭詫異地瞧着眼前這位不起眼的毛頭小夥,內心深處陡然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相比之下,自己曾經視爲紅顏知己的王校長,他的內心世界此刻顯得多麼的骯髒與齷齪。

“哎喲!”忽然,有人發出了一聲尖叫。原來,剛纔汽車轉彎時,保溫杯裏濺出的水花,落了他一手。

林飛循聲望去,猛然發現鄰座的兩名男子正衝自己探頭探腦,不懷好意地竊竊私語。

青山屯離縣城火車站40餘公里,一會兒功夫,汽車駛出蜿蜒曲折的山路,穿過高樓林立的縣城,虎林火車站隨即出現在眼前。

此時,日出三竿,站前廣場人聲鼎沸,出行的人們早已從四面八方雲集而來。

“林飛,一會兒你照看行李,我去買車票。我們大概晚上八點多鐘到達北京,那邊有人接你嗎?”下了汽車,張桂蘭拎着挎包,林飛幫她拖着拉桿箱,倆人並肩朝着車站售票大廳邊走邊說。

“有,就是咱們村的林小強。”林飛第一次來到火車站,心情特別亢奮。東瞅瞅,西瞧瞧,像是紅樓夢裏的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新鮮。

“抓賊啊!有人搶了我的包!”突然,張桂蘭尖細的呼喊聲迴響在廣場上空。

林飛聞聽,猛地轉過身,順着張桂蘭手指的方向,看到兩個身穿黑色皮夾克的男子,正撥開人羣倉皇逃竄。他迅速卸下肩上的揹包,奮不顧身地追了上去。

張桂蘭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可面對長相兇惡的劫匪,膽小怕事之人紛紛躲閃避讓。這時,迎面走來一個乾巴巴的老者,待劫匪跑到跟前,把手中包裹迅速扔在了他的腳下,“撲通”一聲,劫匪隨即絆倒在地。窮追不捨的林飛立刻撲在他的身上,拼命地爭奪着他手中的挎包。

另一個同犯見此情景,慌忙止住腳步,對準林飛的腦袋拳腳相加。瞬間,林飛被打得暈頭轉向,滿臉是血,但他的手依舊死死地拽住挎包不放。

“啊!”突然,正在毆打林飛的男子,發出了一聲慘叫,隨後抽搐着身子癱坐在地上。

“不許動!警察!”正在附近巡邏的兩名便衣警察聞訊趕來,舉起手中的電棍對着皮夾克男子一陣電擊。而後,從腰間摘下鋥亮的手銬,麻利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林飛!林飛!你受傷了?”張桂蘭一手拉着箱包,一手拎着林飛的揹包,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見他滿臉是血,頓時大驚失色。

此時,路過的行人陸續圍攏過來,躺在地上的那名劫匪也被警察帶上了手銬。林飛在那位老者的攙扶下,拎着挎包緩緩地站起身,用袖口沾了沾臉上的血,這才大大咧咧地說道:“張老師,這……這是你的包。我沒啥事,就是臉頰蹭破了點皮。”

張桂蘭聞聽咬了咬下嘴脣,晶瑩的淚珠直在眼眶裏打轉。她並沒急着接包,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踮着腳尖兒,心疼地爲他搽去臉頰上一道道血跡。

“二位,受驚了!麻煩跟隨我們回所裏錄一下口供?”這時,一名警察衝着他倆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去派出所?我們一會還要趕火車呢?”林飛眨巴着眼睛,急切地回答道。

“放心吧!不會佔用你們太多時間。再說你現在這副模樣,最好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省得日後感染。”警察瞧着一臉憨厚的林飛,微笑着說。

“去啥醫院,我皮糙肉厚,過兩天就長好了。警察同志,我們趕快走吧,別誤了坐火車就行。”林飛把挎包遞給了張桂蘭,彎腰背起自己的行囊,拖着地上的拉桿箱,悻悻地回答道。

警察見狀,沒再搭話,立刻羈押着兩名搶劫犯,緩緩地向廣場東邊的派出所走去。

林飛向剛纔的老者道謝後,心生疑慮,廣場上這麼多人,劫匪爲什麼單單搶了張桂蘭的包?難道他們知道里面裝着鉅款?林飛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當追上前面的兩名劫匪,發現他倆竟然是早晨一起乘車的鄰座,想必張桂蘭在車上露了財,這才引來一場突如其來的橫禍。

驚魂未定的張桂蘭,揹着失而復得的挎包,緊隨其後。此刻,她的心裏五味雜陳,想想月娥嬸子還讓自己路上照顧林飛,現在剛好反了過來。她邊走邊望着林飛那隻被寒風捲起的袖筒,心中頓時泛起陣陣痠痛。

站前派出所門前冷冷清清,偶爾會有執勤的幹警進進出出。林飛與張桂蘭分別做完筆錄,急匆匆地走出派出所,直奔車站的售票大廳。

“林飛,要不……你就別去北京了?我把錢給你拿着回家吧?”來到售票窗口,張桂蘭望着鼻青臉腫的林飛,猶猶豫豫地說道。

“不。做人要講誠信,我都和人家說好了,豈能出爾反爾。”林飛頭搖得像似貨郎鼓一樣,語氣堅定地回答道。

張桂蘭聽罷,嫣然一笑,隨即要過他的身份證,買了兩張10點鐘前往北京的動車票。林飛見沒耽誤乘車,心中甚是高興,一直跟在張桂蘭的身後,生怕有人再次搶走她的挎包。

上了火車,一切安頓下來,林飛這才從口袋裏掏出皺皺巴巴的幾百塊錢,還了車票錢,張桂蘭推辭不過只好收下。隨後,她取出一包紙巾,側過身子,小心翼翼地清理起他臉頰上的污漬。

林飛羞澀地耷拉下眼皮,張桂蘭的胸口剛好落入他的視線。那一起一伏的胸脯,淡淡的香水味兒,均勻的呼吸聲,讓他心猿意馬,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紅櫻。林飛不敢再看,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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