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錦

01

穆夏的第一次表白給了一個認識了很久的女生。對於阿凌,說不上有多漂亮,也說不上有多喜歡,更夠不着愛,只是穆夏太想有一段愛情了,讓一潭死水般的大二生活看上去有點甜美的色彩,而阿凌出現得剛剛好。

穆夏是在高二時遇見阿凌的,留下印象的是她的溫婉和倔強。

阿凌是看上去很內向,也很乖巧的小女生,說話總是柔柔軟軟的,而且身材也小巧玲瓏,給人一種想要去保護她的衝動。

人與人之間情愫很多時候都只是一瞬間的事吧。在某個放學的午後,落日的餘暉照在黑板上尚未擦完的板書上,光影裏漂浮着粉筆碎屑,一層層落在她留在地上的剪影。

穆夏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教室裏只有三個人了,正看見她一跳一跳地努力夠着要擦掉黑板頂端留下的一行數學公式,可是黑板太高了。同桌的發小過去幫忙的時候,穆夏坐在窗臺上用粉筆頭有一下沒一下擲向阿凌,阿凌擡起氣鼓鼓的俏臉時他一眼看見了她眼底悽寂的涼,不禁一怔。他癡癡地看着她,直到發小扔的粉筆頭落在他的頭上才回過神來。

和她聊天的時候穆夏才發現與同齡人相比她是那樣的不同,同樣早熟的穆夏好像已經有點喜歡阿凌了。

她的朋友很少,發小以前便與她同班,算是舊相識,所以順帶着穆夏也和阿凌有了往來。可阿凌是走讀生,穆夏寄宿,他們的交集太少了。後來高二下半學期又分班了,從此便人海茫茫,鮮有交集。

很多美好的事情纔剛剛有點萌芽的渴望就在頻繁地分班中陰差陽錯,一晃眼便是此去經年。以前他不懂,爲什麼學校總是要每半個學期就要分一次班,直到大學快畢業了才突然頓悟,爲了防止“早戀”學校還真是煞費苦心。

穆夏想其實這樣也很好,在還不懂愛的年紀別有太多的糾纏對誰都好。

02

再次遇見阿凌是在大二一個無聊的週末,無處可去的穆夏聽說阿凌的學校有芳草鮮美,落英繽紛,而且又有故人,不如蹭個飯打發掉這漫長的光陰。

那天阿凌穿着藍色格子襯衣,紮在印花小裙裏,肩膀處巨大的蝴蝶圖案像是活着一般,似乎稍微一動就要飛走似的。畫了淡淡的妝,撐着傘靜靜地站在校門口等他,穆夏看得有點呆了。

“hi,好久不見!”阿凌說。

“好久不見!”穆夏回過神來。

他們漫無目的在學校閒逛着,天南海北地聊天,似乎永遠有說不完的話,一點也沒有拘謹和隔閡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幾年不見。

穆夏記得那天中午他們是在學校吃的水煮魚,在仲夏燥熱的空氣裏,滿頭是汗,這是他這幾年中第一次和女孩子單獨吃飯,感覺很奇怪,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他們坐在操場上聊天,直到暮色四合,直到月上眉梢。那天穆夏說的話比一年說的都多,卻還意猶未盡。這麼久了,他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似乎只不過才一轉眼。

從阿凌的學校到他的學校要穿越這一整座城市,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回到學校時宿舍樓已經關門了。

穆夏已經有了戀愛的衝動,儘管對於阿凌還算不上有多喜歡,也儘管他們愛好不同,性格也不大相同。

穆夏欣賞她的倔強,也欣賞她的溫婉,更喜歡她的上進和不卑不亢,當然也喜歡她喜歡穿裙子。穆夏想,如果有個女朋友感覺應該還不錯吧。

03

漫長的一個星期熬完又到週末,穆夏穿越一座城市只是要到她的學校一起在圖書館上自習。這樣的日子比一個人悶在圖書館有意思多了,有人可期會給人帶來希望。

在某個週末,從阿凌的學校回來後,穆夏忐忑了好久還是說出了“我喜歡你”。

阿凌說,“我知道,高中時候就知道,但是現在還不是風花雪月的時候,我們都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無暇愛情。”

穆夏並沒有覺得有多少失望,反而鬆了口氣,既有塵埃落定的意味,又有來日可期的點點星光。既慶幸也遺憾,穆夏更喜歡的答案是明明白白的喜歡,或者明明白白的不喜歡,沒有迴轉的餘地才讓人有快感,一眼到底,心生歡喜或涇渭分明。

穆夏還是往阿凌學校跑,似乎什麼都未曾表露,只是彼此心知肚明。這樣的曖昧讓人有種隱祕的快感,也讓人生機盎然。穆夏提議去看電影,阿凌說,“外面太熱了,我們就在樹蔭下說說話好嗎?”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一整個夏天都裝不下。

他們聊的很多話題都是圍繞着穆夏的發小,他是他們共同的好朋友。他幽默又木訥,倔強又細膩,待人極好。他們輪流說他怎樣好,最後一起感嘆,爲什麼這麼好的人還沒有女朋友。

所以學期末的時候,他發小從另一座城市趕來,說一起去找阿凌玩啊。

陪發小給阿凌挑禮物的時候穆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雖然很模糊,可又帶着點確定。穆夏看着他專心致志的樣子,心裏慢慢落了一層細密的灰。

那天阿凌穿着白色T恤配黑色小裙,微微泛紅臉上洋溢着淡淡的笑。那種無法掩飾的開心就叫作喜形於色吧。發小的耿直剛硬和阿凌的小鳥依人看上去挺般配的啊,穆夏心裏想。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然後各回各家。

04

穆夏問起發小是不是喜歡阿凌,發小毫不猶豫的回答“是”,發小自然也知道穆夏的心思。

穆夏以前不知道的是,高一的時候他和阿凌的關係就很好,一直到大學其實都有着不溫不火的聯繫,以好朋友的身份。

穆夏想想就很開心,阿凌和發小在一起纔是最合適的,不負佳人。他開始很少與阿凌聯繫。

只是這一切都不過是穆夏自己一廂情願的猜測而已。阿凌說過,她與他,與他都只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無關風月。

他們不會有什麼結果,或許發小早已知曉了這一點,所以不溫不火的距離剛剛好。太靠近,看得太清楚讓彼此都不自在,不如做朋友,還有一個靠近的理由。

一年以後,穆夏偶然看到阿凌發的一條“脫單宣言”,看得出來他們很甜蜜,但那個人不是他發小。穆夏心裏五味翻沉。他想告訴他,可是轉念一想,他肯定也會看到的,說與不說又有什麼意義呢,都是前塵往事。

哪兒有什麼想不想談戀愛,只是不想與你談戀愛罷了,這句話挺對的。

穆夏想,其實一個人也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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