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麗絲喲,不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抓回來!”
巫女驚起,原來眼前還是那片森林,一切都是老樣子,篝火邊的尼爾,溫妮,伊登和……
“你怎麼了?”
“艾酒,你嚇我一跳!”桃麗絲摸摸胸口。
“你臉色煞白,看起來很不好。”
“纔怪,只是覺得冷而已。”桃麗絲朝火堆旁挪了挪。
“你有心事。”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和上次一樣,一害怕就不願說話了。”我道。
“嘻嘻嘻,你想多了。”
“你肯定有事情瞞着大家。”
“……”
“桃麗絲,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尼爾睜開眼。
“尼爾,你也沒睡?”
“我們也都被吵醒了。”伊登和溫妮睡眼惺忪地坐起。
“你是不是冷?”尼爾將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很早我就覺得你有心事,從害怕強敵,到一言不發,再到不敢面對。”
“桃麗絲,你不講出來,大家怎麼幫助你呢?又或者,沒有你的指點,我們永遠都無法走出迷局。”
“說吧。”尼爾微笑。
“好吧……我說,不過,你們永遠感受不到那有多可怕……”
“究竟是什麼?”
“地……摩……恩……教。”
“地摩恩教?”
桃麗絲縮成一團,把臉埋在手臂中:“是的,我害怕。”
“別害怕了。”大家都靠近桃麗絲,給她勇氣。
“抱歉,現在才肯說出實話。尼爾,地摩恩教可能與你的父母有關,我前些日子也因害怕,猶豫不決,才遲遲沒有說出。”桃麗絲道:“大約一百年前,藍城有個非常厲害的巫師,他爲了振興頹廢落後的藍城而在國內傳播了古籍上記載的禁教。這種教義非常厲害,但入門也很慢。爲此,他招募了一些有志青年,去專門研究古籍,希望從中掌握地摩恩教力量的祕訣。”
“祕訣,很難嗎,他爲什麼不獨自研究?”
“這正是接下來要說的……老巫師很早就知道,地摩恩教雖然厲害,但反作用也很大。長期教徒會被邪魔吞噬心智,進而喜怒無常,六親不認。這樣,巫師雖帶領軍團在戰爭中屢屢得勝,但卻低估了這股反作用力。後來,異教徒的性情開始像野獸一樣難以琢磨,甚至會攻擊老巫師。於是,在局勢未有失控之前,他便祕殺了邪教徒們。鑑於古籍,因爲它是藍城世代流傳下來的寶物,所以老巫師並未把其銷燬,而是藏在了一個不可能被知道的地方,好讓邪惡教義永遠消失於人間。”
大家聽得很認真,縱使圍坐在火邊,還是覺得脊背發涼。
“可是,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呢?難道你知道藍城在哪嗎?”伊登問。
“略知一二罷了,但是藍城在哪,我也不清楚。”桃麗絲低頭:“所有的事情只是在巫術界謠傳,我也是聽別人說起,並未真正見過。連高階法師都害怕的事情,我能不擔心嗎?”
“後來呢?”
“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年,有一天,老巫師突然性情大變,說話的語氣和強調都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怎麼會。”
“人們都說,他是中了地摩恩的邪,變得更冷酷無情了。”桃麗絲道:“再後來,他幽關禁閉了一段時日,我也就沒再聽聞了。”
“哎呀,那都是段塵封的歷史了,你還有什麼可害怕的?”伊登道。
“呵呵呵,我魔力有限,不能深入看透其中緣由,更不能隨便瞎說。況且,到藍城去只能是死路一條。”
尼爾道:“這樣看來,藍城真的是個不祥之地了,必須找到解決的辦法才能踏入那片領土,否則只能是白白犧牲。”
“地摩恩教雖說是藍城奪取世界的祕密武器,但老巫師也是魔法師中的佼佼者。他之所以能剋制住初階地摩恩教徒,和三樣寶物分不開關係。”
“哪三樣?”
“酚果,星心隕和魔法杖。”桃麗絲道:“先說法杖好了,它是老巫師施展魔法的武器,我認爲也是能剋制住邪教徒的魔法源泉;而酚果,則是在戰爭中從別國搶奪來的寶物,據說服下後能夠救人一命;還有星心隕,我至今沒聽說過它的功用,似乎只是塊普通的破石頭而已。”
“嗯。”尼爾點頭,若有所思。
“對不起,尼爾,我……還是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不能幫到你。”
“沒事的,你的話至少讓我知道了,父母們爲什麼十年不歸……”尼爾眼眶溼潤:“他們所在的藍城,根本是個魔窟啊!十年了,爸爸媽媽,你們該不會已經永遠離開我了吧!”
“尼爾!”
任憑安慰,尼爾的情緒終究無法從悲傷中拔出。從小到大,父母雖不在身邊,但他們給予的愛卻比任何關心都要來得珍貴。想到那時的點點滴滴,想到鎮民們的非議,尼爾內心的怒火再一次猛烈燃燒了起來。我要證明給那些人看,你們的冷眼嘲笑證明了你註定碌碌無爲,而我更要衝破阻攔,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太陽照常出現在第二天的森林。日光溫柔地叫醒沉睡中的花草樹木,小動物們也睜開雙眼,出門嬉戲玩鬧。只是,在永無邊際的森林中,太陽再難以驅散心中的陰霾。變革的道路艱辛而曲折,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們,究竟怎樣才能與惡魔抗衡?神啊,請給善良的人們指明道路,把他們加入到與邪惡勢力鬥爭的序列當中吧!
和昨日一樣,今天的行程依舊是由小錢袋來引航。其實只要不出現意外,每一天都必定會平凡快樂。我幫着伊登尋覓食材,尼爾溫妮有說有笑,桃麗絲心事重重。於此,一天又過去了,誰能料想,這天夜裏發生了改變原有思路的巨大轉折呢。
夜很深了,篝火旁,五人正安靜地入睡。同樣的方法,我把纏繞樹木的線條另一端綁在自己手上,以防野獸入侵。
“石環呢,我的石環不見了!”尼爾驚叫。
我睜開眼:“怎麼會,你再找找看。”
“不,不!”
顯然,尼爾做夢都在保護他最貴重的東西。不過,凡事都一樣,看得越重,就越容易迷失。石環一不見,他就像丟了魂似的到處翻東西。
伊登爬起,打着哈欠。
“快,幫我找找石環,掉在路上就糟糕了!”
“彆着急,再找找,會不會在身上的某處?”我也打起精神。
“沒有,就是沒有啊!”尼爾摸遍全身。
溫妮揉了揉眼睛坐起,石環咚地一聲從她衣服裏掉出,摔在地上。
“石環,你拿我的石環做什麼?”
“不,我沒拿!”溫妮辯解。
尼爾上前就把石環奪走,吼道:“不是拿的那就是你偷的!”
“大家都親眼看到石環從你衣服裏面掉出來,不是你是誰,當我們是瞎子嗎?”桃麗絲冷冷地道。
“我真的沒有!”溫妮急得大哭。
此時,小錢袋突然飛撲桃麗絲,㕶㕶地拍個不停。
“哎喲喂,該死的黑毛,看我不把你烤熟!”
“小錢袋,不得無禮!”我喊道。
“虧我對你那麼好,沒想到你還在背後搗鬼,好讓我找不到父母!”
“嗚——嗚,不是的。”
“尼爾,冷靜下!”我擋在溫妮前:“沒有證據表明一定是她拿的,還有可能是有人趁大家熟睡,將石環拿走,再嫁禍給溫妮的。”
伊登接過話:“溫妮坐起後,石環馬上就從衣服口袋裏掉出來了,真正的小偷哪會用這些低俗的伎倆。”
尼爾撇臉:“發生這樣的事,叫以後我怎麼敢睡覺,怎麼能再相信你們的話?”
“冷靜,冷靜,尼爾。”我不斷調節:“既然物歸原主,就沒必要生氣了。”
“是啊,不要再生氣了,大家都像之前一樣和好如初吧。”伊登道:“要團結起來!”
“你可要想明白啊,你父母正在藍城受罪,救人容不得半點差錯!”桃麗絲繼續挑撥。
“尼爾。”我雙手搭在其雙肩:“溫妮是怎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了,什麼事該做,或者什麼事觸碰了底線。她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天真。”
“呼——”尼爾嘆了口氣:“就這樣吧,我也不再追究了。”
篝火漸漸熄滅,也只有伊登繼續往裏面添加枯枝。是啊,以目前的狀況,也只有他才能做到不亂於心。溫妮哭得很傷心,很傷心,但她要的完全不是我的安慰。或許是桃麗絲的挑撥真起了作用,尼爾這會不動聲色地躺着,只顧舔舐自己的傷口。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沒人再有心睡覺了,森林還是亙古不變,不懂人情世故。
“嗨,打起精神來嘛。”身爲隊長的我想調節調節氣氛,保全大局:“既然睡不着,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如何?”
無人應答。
“咳咳,這是我很小的時候聽過,連溫妮都不知道的故事。說的是有一對兄妹迷了路,直到傍晚還在森林中徘徊。天黑了,野獸的叫聲讓他們害怕極了,想找個地方躲藏。這時,前方出現亮光,原來是一間小木屋。他們很高興地上前敲了敲門。半晌過後,終於有個老太婆開門,邀請他們進屋,還拿出許多好吃的好喝的,並安排他們住在這。兩兄妹高興極了,不停地感謝神給了他們活命的機會。可是到了半夜,房間外突然又傳來奇怪的聲音,篤,篤,篤……”
“喔,艾酒,我還從來沒聽比這還可怕的故事。”伊登道。
“篤,篤,篤……”
“哇,求你別再發出奇怪的聲音了。”伊登顫抖。
“哈哈,瞧你,那不是我的聲音。”
“啊!”溫妮嚇得躲進我的懷裏。
“妹妹,不用害怕啦,故事都是騙人的,是瞎編的呀。”
“篤篤,篤篤……”
“媽媽呀!”
衆人驚嚇得原地跳起,線圈外面,有一隻駭人的怪獸。
“快跑!”
不是故事,也不是玩笑,一隻真真正正的怪物出現了。它長着發膿的大臉,渾身呈光滑的棕褐色,而且胳膊比樹幹還粗。停頓了幾秒後,它向一輛馬車似的橫衝直撞過來。
“溫妮,跟着我跑,大家,別離篝火太遠!”
由於是突如其來的恐慌事件,五人很快就跑散了。大家都各自逃命,根本無暇去顧及其他人。沒跑幾步,我就嚇癱在地,因爲眼前出現了第二隻怪獸。
“噼噗噼噗,火焰花,燒死它們!”
一簇火光向怪物飛去,落到怪物的身上。原以爲它會嚇得屁滾尿流,但恰恰相反,火焰花在棕褐色表皮上根本找不到引燃物!
“啊!”尼爾大吃一驚:“火焰花失效了!”
“怎麼辦?”伊登邊跑邊說,第三隻怪獸已經盯上他了。
“躲進樹叢裏吧,或者上樹!”尼爾喊。
無濟於事。怪物身強體壯,推倒樹木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小錢袋試圖上前搏鬥,可它片糙肉厚地,一時間也難以找到弱點。
桃麗絲被一隻怪物盯上了,她念了小段咒語後,騰空而起。原本要逃到樹上去的她,在抉擇中,迸發了個可怕的念頭。
溫妮躲在樹後喘息,只見小魔女衝了過來,進而又飛上了樹。什麼情況?糟糕,還沒歇口氣,剛追桃麗絲的那隻猛獸又開始反追她了!
“哥,救我!”
“溫妮!”我從篝火堆中抽出一支火把,想上前阻止。可另一隻怪獸生生衝到我面前,一掌將我擊飛到樹上。
“哥,尼爾!”溫妮哭喊着。
怪獸向她飛奔而去,她也只有往前猛跑,最終,消失在漆黑的森林中。
“㕶㕶!”小錢袋緊跟其上。
“溫妮……”我口吐鮮血,強忍痛楚站起,拔出匕首:“可惡……我跟你拼了!”
“艾酒!”伊登和尼爾跑來攙扶。
“快跑!”桃麗絲道。
“溫妮,溫妮……”
“再不走,大家都會沒命的!”伊登剛說完,怪獸就又衝過來。
“你們自己走!”我奮力推開兩人,躲過攻擊。
“不行啊,你有傷在身!溫妮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何況還有小錢袋跟着她!”
“又來了,當心!”桃麗絲喊。
“沒辦法了!”尼爾衝出,將我扛起,和伊登、桃麗絲一起向茫茫黑暗中逃離。
“溫妮,溫妮……放我下來,咳咳!”
漫漫長夜,淚與血在悲痛中交織纏綿。我疲憊的肉體在顛簸中逃離,而靈魂卻早已飛向篝火旁,尋找溫妮的蹤跡。最後的那一幕,好像還在持續發生似的,讓我感受無數次。溫妮,你到底去哪兒了?快回到我身邊好嗎?嘗過失去親人的痛苦,我不想再經歷第二遍了。無論現在怎麼樣了,我只求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回來。
懸於樹梢上的你,冷嗎?
隱沒黑暗中的你,餓嗎?
無法想象,當我變成那一幅景象時,會是什麼表情。
堅忍、驚恐、或是平靜?
淚與血交織的夜晚,請別再爲她擔心,
那個女孩,
會化身美麗的白鳥,
飛到遙遠國度去,
幸福地度過一生。
還記得嗎?
天堂之雨闖入心扉,在海岸線上徘徊的人;
地獄之火引導業障,在森林邊境祈禱的人。
假如有一天,
他也淪落到同樣下場,
那也是自行抉擇,
脣亡齒寒。
畢竟,他的世界已經索然無味了
天剛矇矇亮,直至走過最後一棵遮擋視線的樹木,人羣才停下腳步。碧綠的青草地中央,古城日復一日地迎接朝陽。當黎明的號角吹響時,鮮黃的旗幟也爬上瞭望臺,在風中飄蕩。本是個該慶祝的時刻,萬險之中,目的地終於如夢一般浮現在眼前。
回首森林,依舊祥和寧靜,一切好似未發生過。
“溫妮,你快回來呀,溫妮!”
“艾酒,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是我錯怪她了,不該生她的氣。”尼爾自責。
“尼爾,那不是你的錯……”桃麗絲也傷心。
我跪在森林跟前,半句話都聽不進去,我要的,只能是一個完完整整的溫妮。
“就在這兒等着吧。”伊登道:“不然他會瘋的。”
“㕶㕶㕶!”小錢袋突然從森林中飛出來。
“啊,溫妮回來了?”我看看它後面,卻沒有半個人影。
“㕶,㕶!”小鳥兒不斷拍打着翅膀,意在告訴什麼事情。
“小錢袋,你騙我,溫妮她根本沒有回來啊。”
“㕶㕶!”小鳥兒更着急了,誰也聽不懂它說啥。
其實不用猜也明白,漆黑的森林深處,只有小錢袋活着回來報信了,女孩她已經遇難了!
“溫妮!”我大哭:“都是哥不好,哥不該丟下你獨自逃跑的……沒有保護好你……你快回來怪我呀,打我呀,踢我呀……”
“溫妮……”衆人也萬分傷心。
霎時間我悲痛欲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