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最後一次見王返的時候,漫天花舞輕語飄搖,粉色的花葉隨風點綴,填蓋住了整個天空。
那天,他笑了,很久違。
和我第一次見到他比起來,他的笑和他最後時光所說的話,在今天想起來,都會讓我莫名失笑。
“不以好人自居,總要以壞人自持。”王返說這話的時候很平淡,平淡到儘管他傾覆千言萬語,但你卻毫無頭緒。
時至今日我也無法從現有的記憶中揣摩當時的他,無法依靠並不良好的邏輯思維,去分析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想好了嗎?這一去可能再回頭都是漠然,看到的可都是苦海。”王返叼着根香菸,把手架在吧檯之上,眼睛因爲煙霧氤氳而眯着。
“咱們幹這行當,使不得你這種人吧。”我聽他說的好笑,我雖然是新來的,也是第一次淌水,但這規矩我可是早有耳聞。”
什麼行當?
摸寶!
什麼他媽的摸寶,就是盜墓,再說難聽點兒,就是賊。
誰知道王返聽我說完,噗的一聲就笑出了聲,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甚至比天還大。
“我當尋思什麼呢,想不到我入行比你早幾年,還沒你來的喪盡天良。”
王返揚了揚頭,示意我回頭看,一輛破舊不堪的摩托車正停在酒吧門口,被門外的飛沙肆意的吞噬着,很多地方早已經被腐蝕的脫落了表皮,不知道還能不能開。
“什麼意思,開這個去?”
王返輕輕的點了點頭,我心都爲之一碎,差點破口大罵你個王八蛋,老子第一次跟你出來,你就讓我坐這個。
“這他媽是沙漠!”我不忘提醒他,我本來就覺得在沙漠這種地方盜墓很不切實際,一肚子的怨氣和委屈,現在又讓我看到這個,砍死他的心都有。
王返圍着摩托車轉了一圈,頭也不擡道:“它叫無窮,我騎了很多年了。”
“無窮?”
“騎樂無窮嘛。”
「2」
我看着面前的建築瞠目結舌,欲語還休良久:“你確定是這裏?”
王返點點頭,“這地方有點不對勁兒,一會兒進去的時候小心點兒。”
我心說什麼就進去了,我相信沒有多少人見過沙漠中巍座的皇宮,恐怕很多人都無法想象,在漫天黃沙的沙漠之中,威武莊嚴的建築似是拔地而起。
建築整體呈淡金色,如果離遠些看好像是和整個沙漠融爲一體,不知名的花紋雕滿了整根柱子,現在看到的有四根,矗立在整座建築的前端,想來應該是用來做城柱使用的,一眼看去好不威武大氣。
不過曾經再華麗威嚴的建築,在此刻看來都像是一堆廢墟,只不過這個被稱之爲遺蹟,而圓明園那樣的,是遺骸。
“你剛剛說什麼不對勁兒。”
我很關心這個問題,畢竟這是我做賊之路上的第一步,沒有誰喜歡吃了很久的魚,在終於要吃到魚翅的時候,發現裏面有個蒼蠅。
王返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站在原地仰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說我們今天運氣怎麼樣。”
“你別嚇我,怎麼跟你一起盜墓就看運氣了呢?”
“忘了你是第一次盜墓。”王返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這樣和你解釋吧,你如果不看運氣,那就是心存僥倖,容易死人的。”
“爲什麼會死人?”我實在想不明白換個終極點兒的地方偷東西,怎麼會有生命危險。
王返倒是樂得見我這副樣子,好像就是再看一個有恃無恐的初生牛犢一樣,眼中滿是肆虐的嘲笑。
“不怕死嗎?”王返問。
我點點頭,“怕啊。”
“那我不怕,走吧。”
“走哪去?”我疑問道。
“跟我走就行了。”
我緊隨其後生怕跟丟了,王返則頭也沒回,自顧自大步流星的往建築走去,眼看就要進去。
我怕這傢伙心懷獨吞之意,萬一一進門看到個什麼東西,隨手往兜裏一裝,告訴我突然不想做了,扭頭要走我可怎麼辦。
「3」
每一次的落下的腳步,都會帶起啪啪的水聲。手電亮度有限,只能看清兩米之外的照明情況,其餘的光像是被黑暗吞噬一般,絲毫看不出兩米之外的景象。
我緊了緊腰間的繩子,另一頭系在王返腰上,按他所說,這叫連命,是規矩。
我們這一行的規矩,一夥人盜墓,無論人多與否都要繫上連命繩,反正不分好人壞人,都盜墓了哪還有好壞之分,只有更壞之爭。
要是隊伍前面的人遇到危險,想回頭跑也跑不掉,有人拽着你呢。中間和後面的更不用說,難。
若是同伴遇到危險,誰也別想獨自逃之夭夭,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壞人和壞人之間最需要的就是信任。
道上不乏父子盜墓的組合,當爹的下土兒子在上,扔上來幾件價值連城的土貨,兒子會在第一時間填土埋坑,什麼父子不父子的,反正只有當兒子的對不起當爹的。
就眼前我和王返的關係,也只能算得上同僚,畢竟這傢伙什麼心思,我吃不透。
“嘭!”
不知道哪來的巨響震耳欲聾,只覺得山體都快要塌了,兩隻耳朵出現了短時間的瞬間失聰,好似是一道平音,在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王返反應極快,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就有了動作,瞬間轉身看向來時的方向,手電光也隨之照到了我的雙眼。
突然的逆光讓我措不及防,“把手電拿開。”我喊了一句。
“我們被人套了。”王返語氣平淡的說道。
“套”算是半個黑話,意思就是被人設計進了別人的局了,換種說法就是被坑了,不過生活十有八九不如意,哪行入個套都不要緊,唯獨我們這個,不得了。
“是不是你擺的局?”我嘗試着躲避手電光,卻發現無論我怎麼移動,都無法擺脫刺眼的跟隨。
“你覺得你這樣的大佛,載我手上的機率有多大?”我問道。
“有多大我不知道,不過多個懷疑的對象,總是比多放過一個禍患好的多。”
我心知這小子聰明,很少有人會在下意識的懷疑自己身邊的人,做出了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這種反應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是骨子裏被烙印所留下的痕跡,走江湖耍把式的,會的最多的不是吃飯的手藝,是一步算一人的心智。
“你先告訴我怎麼回事,剛剛那聲音怎麼回事。”
王返冷哼一聲:“人死前最後一件可悲的事,就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剛剛有人爆破,洞口應該已經被堵了。”王返道。
“被堵了?開什麼玩笑,出師未捷身先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