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再遠,我們依舊沾滿泥土

我可能是個很作的人。

除了大學的四年基本沒有離開過家鄉,即使現在的工作並不在縣城裏,也不過是100餘公里的距離,但是不知爲何,就是對描寫故鄉的作品有一種不一樣的癡迷,隱隱已經成爲除了美食系列之外,最鍾情的一個系列。從蔡崇達的《皮囊》,到申賦漁的《匠人》,以及後面的《半夏河》等等。只是這次閻連科的《我與父輩》卻是真真實實的給了我一種不一樣的感受。

原來,即使我們以爲自己走得很遠了,我們的根依舊還在村裏,我們的身體還是沾滿了泥土。

作爲所有作品中閻連科自己就最看重的一本書,書裏所描述的“我”的成長、父親的苦樂、大伯的自尊、四叔的孤獨,以及由此涉及的農村生活的枝枝丫丫,雖然離我們已經很遠,但讀來依舊心有慼慼,難以釋懷。

因爲真實。

真實的故事裏,不僅有作者自己直面自己內心的惡念和私慾,更有這種懺悔和拷問之下,真實的農村生活,“日子”。故鄉的回憶裏有親情,有鄉愁,但其實更多的,是充滿煙火氣息、土裏土氣的活着、嫁娶、死亡和迴歸。

“作爲農民,人生中的全部苦樂,都在土地之上,都紮根在土地之中,都與勞作息息相關。或者說,土地與勞作,是農民人生的一切苦樂之源。”

《皮囊》的故事裏,溫情有餘卻雕琢痕跡太深;《匠人》的故事裏,有村子隨着匠人們的興亡衰落;而《我與父輩》裏的卻是愧疚和不安,沉重許多。

在這本書中,我們看到了村裏人對於知青的態度,“可在知青下鄉之前,包括其間、那些土地上的人們,他們的生活、生存,他們數千年的命運,那又算不算是一種災難?”我們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城鄉差別,“鄉村和城市,永遠是一種剝離。城市是鄉村的嚮往,鄉村是城市的雞肋和營養。”我們知道了,爲何父母總是固執的催促我們成家,因爲“他們最大、最莊嚴的職責,就是要給兒子蓋幾間房子,要給女兒準備一套陪嫁,要目睹着兒女們婚配成家,有志立業。這幾乎是所有農民父親的人生目的,甚或是唯一的目的。”就像我們拼了命追求自我一樣,這是他們一生的使命和生存的目的。我們也看到了當我們的私慾不受控制時,就會衍生出罪惡的念頭,“只要父親在世,我們家就不會有好日子過。”這是每個人都會有的一念,久病牀前無孝子,私慾會有一種無意識的自白。每個人都是普通人,都有私慾和惡念。不同的是,有的人善於自省,懂得控制;而有的人不以爲然,放任自流。

全書,是泱泱大國的農民爲了生命和親情,用活着的信念,去抗爭飢餓和死亡的生命史詩。他們也許卑微,也許普通,卻有對生命最高貴和脫俗的定義

對作者來說,這樣一本書,是對父輩的祭奠,是一個離開許多孩子回家後的回想和懊憶,是讓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回歸到那塊土地上。

對於看書的我們來說,這樣一本書,是對拼命出走後自我的重新定義,“所有的辛勞和努力,所有的不幸和溫暖,原來都是爲了活着和活着中的柴米與油鹽、生老與病死。”我們走得再遠,卻依舊在那裏。

對於我自己來說,這樣一本書,或許可以註解我對這系列書籍的癡迷。“村落,沒了人氣,就等於沒有了魂靈。村人,沒了魂靈,就再也不會有人氣。”我們被故鄉那種貧窮卻溫情潤物細無聲地滋養起來的物質和精神,卻在翻天覆地的變化中,慢慢消失不見了。故鄉的大跨步躍進,讓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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