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過去的一次漫長告別

對理性充滿感性的愛


序章

你願意聽聽她的故事嗎?
那是一個關於告別的故事,一場悄無聲息的告別。


“你有夢想嗎?你的夢想是什麼?”
“夢想”一詞,似乎離現實生活已經很遠了。

小學六年級學的最後一篇課文,題目已經模糊了,但內容很清晰——是關於職業選擇的。同學們暢談自己的理想,稚嫩但堅定的聲音在教室裏迴響。這總讓她十分迷茫,一如深冬從高樓向外遠眺,重重迷霧顯得樓層像海上迷途的船隻——她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什麼。

兩束光是後來才照進來的。

一束在初中時,絢爛而柔和。

初中時的她,傾心於文字,朦朧中萌生了對文學的嚮往——中文系就是她的目標。
那是一道永恆之光。
是她受傷時的慰藉,快樂時的揮泄,得意時的警醒,迷茫時的鞭策,對她意味着生命:
Light of my life, fire of my lions. My sin,my soul.

與OI的第一次擦肩而過就在初二時,那時學校辦起了競賽班(物理&信息)。
她在倒數第一的平行班,期末考試數學水到了前五,剛好有資格參加競賽班的選拔考試。
大家都報了物理,所以她又剛好水到了信競班錄取分數線上倒數第一名(然而考試時只做了卷子正面,還有五分鐘交卷時才發現背面有題)。
最後因爲各種原因沒有去成,但“分數線上倒數第一名”卻完美的預示了她的OI命運。

一束在高中時,耀眼而灼人。

她原打算去本地最好的高中參加數競,然而中考失利,抱着讀文的信念來到了現在這所“文科強校”(當然清秀柔婉的校園建築和悠久醇厚的歷史文化氣息也吸引了她)。
在與同學的聊天中她才偶然得知此校信競成績突出,陰差陽錯地報了名。
“我一直以來都對計算機挺感興趣的”,她想。

那是新打開一扇門後涌進的刺眼的光芒,劈開了她詩詞歌賦哲學思辨搭成的小屋,照亮了她所敬而遠之的,理性的世界。

她的夢想也變得清晰:用手中這兩把最堅韌的劍劈開黑暗。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但她暫時的拋下了其中一把,她現在只有一把劍了。


不適如潮水般涌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打出的第一個程序是swap,那種興奮和激動勝於之後的任何一次accepted——雖然並不懂得#include<iostream>,using namespace std是什麼意思,也是死記硬揹着cin>>,cout<<的箭頭方向。

她撬了暑期語法入門培訓,結果就是開學零基礎的進入算法學習,在一本通上創造了一頁又一頁全是0分或CE的提交記錄(通過的是貼的網上的代碼):
在這裏插入圖片描述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同學,競賽的艱難,讓她產生了逃離的想法。

開學的機房裏人熙熙攘攘,加之國決金牌的學長來宣傳過一次,人人都做着自己能進省隊拿金牌報送清北的白日夢。可開學不到一個月大半的同學退了賽,十幾個女生也陸陸續續退了,甚至她文化課所在班級的五個女生在一天之內一起退了賽——除了不知情的她。她更加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在堅持着什麼。

她開始轉移注意力,不斷的在文化課上尋求安慰,別人看競賽書討論競賽題的時間她都用來學習文化課——年級前十有何用?每當時間軸轉到原來最期盼的週五,她總是緊張不已,因爲晚自習和第二天要一直待在那個令她窒息的機房裏;每當她邁步走向信息樓,她總希望時間再慢一點,這樣就可以晚點過去了;她也喜歡和退賽的同學調侃:“世界是彩色的,只有競賽是灰暗的”;她總在0分,10分,20分之間掙扎,穩住了倒數前三。

轉眼聯賽將至,一些有基礎的和學得好的同學都選擇了停課。她卻搖搖頭擺擺手,事不關己的說:“我可無法想象一整天坐在機房面對電腦。”

聯賽前夜,她臨時抱佛腳,發現還是不會寫dfs,迷宮這道題WA了十幾次也沒過,匆匆抄了個最短路就睡了。
可就是這個Floyd,讓她在NOIp2017不至於爆零,公園那道題拿了30分,加上列隊模擬的10分。
也只有40分。
她也不會忘跟教練談到自己不會D1T1小凱的疑惑——模擬也不會,那時他略帶不屑的眼神和語氣。

她的媽媽甚至委婉的問她:“你真的還要繼續嗎?”,因爲教練已經向她的媽媽提出過她是否已經放棄自我的疑問。

她知道她必須要振作起來了,她要告別那個逃避現實不負責任的自己。


她不停的追逐着,邁着笨拙的步伐,時而靠近,時而落下,卻從未追上。
她或許是追着勤奮與希望,追着競賽班前幾名的學生(他們總在她考0分時考滿分),或許是追着更多未知的算法與數據結構。
說到底也不知道是什麼,她就這樣追逐着——和千代子追尋一個遙不可及的人和夢,和阿甘無休止的奔跑。

12月底,進入一本通的圖論學習,週五整個晚自習都沒理解到dfs找出一條最長路如何回溯輸出路徑,雖然對於現在的她七個小時的冥思苦想都是家常便飯,可當時她就是頭痛的無以復加,心痛的也無以復加,在寢室的陽臺上崩潰的大哭——不同於之前被窩裏的無聲幽咽。哭過第二天又照常上競賽,當上午靜下心終於理解並代碼實現後,她知道她是真的和原來不同了:她更堅韌了,擁有直面困難的勇氣了。

教練也對她說:“我其實希望你此時能在’樓下’和他們一起學更深的內容,而不是在這裏。”
教練總覺得她能學好,或許是基於對她文化課成績的判斷。“他們”就是那羣聯賽前停課,高一便得了一等獎的,她只能仰望的存在,“更深的內容”就是省選內容。然而當時她連一本通都沒做完,便只能無奈一笑,不做回覆,心裏卻在祈禱着教練不要再把鼓勵和希望放在她身上,她沒有那個能力,同樣也不值得。當然這一切她也從未真正說出口。

高一上學期完,她在總結時才懊喪的發現,做過的題屈指可數。於是她拒絕了一切外出活動,決心寒假認真學習競賽,不出意料——她在寒假集訓的第一天就被打擊到了。那時與她作伴的另外2個女生剛剛退賽,社恐的她在某些男生打量的眼光中,在他們熟識的玩笑,熟練的接梗中無所適從,維持着不自然的表情和動作。
又突然被叫到“樓下”聽課,連,,μ,φ\sum,\prod,\mu,\varphi都看不懂的她聽了整整一週的數論選講,天天爆零,天天學到凌晨1點還是不懂。簡單的式子被叫上講臺一步都推不動,她自己回想起都覺得蠢到極致。基本的和號互換,下底分塊也不熟,她再愧對認真備課的熱心學長也無濟於事。

開學時她彷彿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認真的考慮起了停課的事,費勁的說服了班主任和家長,在一個月的省選集訓中,偶然的一兩次名列前茅,讓她有一種已經追上她仰望的存在的錯覺。

錯覺畢竟只是錯覺:電科春令營的爆零——暴力全掛讓她慌張膽怯到不敢面對;愚人節ACM更是十足的打擊:一神帶兩菜,她是最菜的那個,一道題都沒做出來,唯一嘗試的貪心題目在貢獻了4次WA浪費了1h後被大神制止,大神看題後吐槽:“這麼套路的題你居然不知道?”。她不會卡常,不擅長讀英文題目,更想不出解法,她是最沒用的那個人。她浪費的時間之間導致少得了一個紅氣球——敗的比少一個氣球更徹底,大神直接當着她這個女生面哭了,拿着溼紙巾哭很痛苦。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大神把頁面調成他們的提交記錄,刷新了好幾次,雖然大神不會抱怨什麼,但這樣的成績顯然比他一個人打還差。她心裏滿是愧疚,卻沒有眼淚,都是她的錯,她拖累了大家。
“恐怕下次也不會有人願意和我組隊了,不是出於好心或如何。”她在日記裏寫道,“我自己考試是絕對打不出這些題的。我從未感到如此無力,不是出於對自己,我可能頭一次成了一個拖累,對於團隊沒有任何幫助,甚至是個拖累。我在想,下一次如果可以,我不想讓別人這麼傷心,雖然我已經垃圾慣了,可是別人不是。但那只有我在很厲害以後。可是未來彷彿遙遙無期。”

一個更深刻的打擊是在她參加作文比賽時:她無法靜下心答題寫作。她突然悲切的意識到自己的瑣碎的時間都被手機吞噬——她已經遠離文字太久了。

回不去了。她只能向前追。


省選前的停課集訓很有效果,她雖然在D2爆零了,但D1考了60分,在邀請賽選手中已是第二。她滿意了,雖然這樣的成績在她的同學面前還是相形見絀。

教練建議她繼續停課,以彌補之前的缺憾,她欣然同意,或許那是她都未真正體會了解自己——她也無法預知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麼。
但她還是得先回班上一段時間課,於是乎,班主任,家長,年級競賽總教練,學姐,輪番來找她談話了。
她在否定中,在上課回答不出老師的問題的尷尬中,手足無措。

班主任如是說,這樣的談話每天循環往復:
“以我的經驗來看,你的優勢在於勤奮,細緻,全面,這也是爲什麼女生在高考上普遍優於男生的一部分因素,而男生的思維深度更強,在某一科上能理解得很透徹,這也是爲什麼男生是競賽生的主要羣體,在競賽上最後非常厲害的女生太少了。而據我和總教練了解,你並沒有厲害到這種程度,至少在處理難題上,你和我遇到過的真正非常強的人之間,還差了太多。”
班主任的眼裏總是透着嚴肅和誠懇,還有略微的憫惜。不適和悲愴充斥在她心中——她現在的弱能代表她真的不行嗎?憑什麼就因爲性別和特質,就被否定呢?同樣的話,他從未和男生說過,或許他覺得她拋棄高考選擇競賽太可惜了。
班主任鼓動了所有與她親近的人來說服她,甚至和她如朋友一般的媽媽有一天也這樣質疑她,語氣尖酸而居高臨下地重複班主任的話——她被全盤否定了。

但她還是感覺到過關心和鼓勵——教練認真聽她訴說內心的不平,語文老師還不着痕跡的在意着她這個不稱職的科代表。

始終堅持全停課的她因爲無人響應最後還是選擇了只去機房上晚自習——白天總有同學趁着文科課跑去機房打遊戲,她總是一個人——有時留在教室,在語文課上熱淚盈眶(赤壁賦,蘭亭集序讓她幾度落淚);有時在自習室做題,聽電扇寂寥的呼啦啦吹着。她想通過考試成績證明自己——因爲這樣就少了一個別人勸阻她的理由了:“你看你回來恢復的比那些男生都慢”。可她越這樣想,在數學週考時她越心如亂麻,解不出方程,做不完題,急的面紅耳赤,最終一次次的墊底,同時她同學一次次在理科考試中名列前茅。她只好晚自習認真學競賽,放學後又趕作業到凌晨1點半。

幸而她的努力在期末考中得到了回報,雖然沒有複習,自習課也一直在機房,還是考了年級二十多名,終於得到了一句遲來的“我沒有意見”。

她懷着滿心的希冀看到光明到來。多麼美好的夏天呀,含着汗水和奮鬥,有NOI網絡同步賽,還有她的十六歲,都徐徐赴約。
她這時還不會分析時間複雜度,基礎菜到讓同學難以置信的地步,她決心暑假時一定要填滿所有的坑。

集訓是講一天考一天的模式,401機房的彈幕講課模式十分有趣,她也認識了很多外省神犇——像是總是說着“我好菜啊~”的高一巨佬xyz32768,未來的湖北隊長huyufei,強同時也很可愛的TJ女隊sunshiness…
他們定下了來年NOI賽場見的約定,可她不會知道她永遠無法兌現諾言了。
可她還是那個患着嚴重社恐和迴避型人格障礙的她:她恐懼與和他人交流,也從來不提問,只憋在心裏,鑽着牛角尖——從小到大老師總因爲她永遠不提問也不和老師交流而懷揣意見,可她總改不了。面無表情和僵直的身體永遠是她僞裝的假面,她就這樣在角落裏待了一個夏天。沒有空調的寢室也總是讓她熱到失眠(蜘蛛小強各類昆蟲也時常造訪),睡不着索性學習,第二天又神志不清的去到空調開到很低的機房,兩重天下不可避免的患了長久的感冒。
兩個月沒有怎麼說話的她開始不安,開始笨拙的口吃,她更加不會交流了。

不過一個剛過銅牌線的同步賽成績和考試的幾次top3也算是意外之喜。她重燃起了希望之焰。
生日收穫了一個酷炫的機械鍵盤和一缸魚,她慚愧於把大部分魚都養死了(水質問題?),剩下的放生到了學校魚池——但她是實實在在的獲得新生了:她正式邁入省選暴力選手的行列,也漸漸找回了自信。


NOIp2018前的開學2個月她是快樂的,莽撞的,一如大難臨頭天災人禍前的歌舞昇平。

她沉浸在同學的互相膜拜,老師的毒奶中,她自己都以爲她的水平不錯,聯賽已經穩了。
她開始刷歷年SCOI,各類省選題,BZOJ的AC數達到了300,她認爲自己有了很大提升,無意中忽略沒有一道題是完全靠她自己做出來的的事實——不是看了題解,就是抄了標程。
她甚至帶着絲毫炫耀的展示出了自己的AC記錄:
在這裏插入圖片描述
她結識了flowphyl——一個和她截然不同的女生。她樂衷於幫助flowphyl,她很高興自己的淺薄學識可以幫助到別人,她們一起開始練習基礎,她也不再是一個人了。
但她的基礎還是很差,歷年聯賽題也刷得慢吞吞的,悠閒的翻起藍書,漢諾塔問題也搞不清楚(直接導致了SCOI2019D1T1的失敗),她在一次次模擬賽的墊底中不安起來,卻始終緊張不起來。

或許是連續半年來的連軸轉使她疲憊,她甚至開始了墮落,閒暇時間沉迷於電視劇和小說,自習時間也開始無意義的瀏覽網頁,水知乎微博…

她理所當然的考崩了,D1就山崩地裂,回酒店路上一直喊着眼淚,心酸無比,關上門的一瞬,徹底崩潰——這是她頭一次爲了考試如此難過。
日推剛好是Kodaline的Flesh and Bone:
I can’t hold on…I can’t hold on…
但還有一天呢。
“我是不是一直在騙自己?”
D2也考得極差,失敗的很徹底。
她寫下了NOIp2018求生記
她買了清酒,第一次體會到了借酒消愁的含義(臉上,胃裏火辣辣的,似乎就能緩和心中的悲涼與酸楚)。

她很難受,感覺上和事實上都說明,她能力有限了。雖然沒有遇到極爲驚才絕豔的,但也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巨大差距。她始終畏畏縮縮的,太在乎他人的看法,雖然她看起來特立獨行,但也僅僅是在意他人看法的另一種方式——特意做出這幅樣子,讓別人看不到她的脆弱,她實際上不堪一擊的能力。

希望就像浮萍,一陣浪就被撲下,沉進池中。


她不想放棄。

聯賽成績如此不堪入目,PKUWC的念想也全部泡湯了。起初到現在,她的夢想一直只有北大:通過競賽進入北大,實現自己的兩個夢想。她太貪心了,所以如今一切如幻夢泡影支零破碎。
深夜微微發亮的屏幕前,她揉揉酸澀的眼,帶着被打擊後的決心勇闖直前。
但這種力量只維持了十天。
十天後,她沉入了黑暗,沉入了像是光明從未存在過的黑暗的河流。
她是一個溺水者,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分不清活着和死亡。
這最黑暗的三個月裏,她失去了快樂的能力,她開始無名喜,無名悲,無緣無故陷入無限的思惘,她的靈魂飄走了,她的心靈生了病。
她每天無意識的做一些題,無意識的翻看小說,把所有情感都傾注在故事情節中。現實中的她已經是行屍走肉了——空蕩機房中周遭的喧囂談笑都與她無關——學習的不是她,走路的不是她,吃飯的不是她,睡覺的不是她,強顏歡笑的更不是她。
“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她頹廢到深夜,早上迷糊到中午才清醒,只有鍵盤噼裏啪啦敲上去的時候她才微微感受到自己是真實存在的,是活着的。
她只有在極少的和朋友聊天時纔會產生興奮感,之後便是厭惡:她寫下自己厭惡的一切,她也厭惡着自己——
“厭惡着厭惡一切的自己,厭惡這兩個字,多醜啊。生活,也多醜啊。”

一週一週渾渾噩噩的過着,她對於18年寒冬的記憶一片空白。
她還是沉溺着,誰也拉不起一個自甘沉溺的人。
這樣的悲傷,足以改變她。
爲何她的眼中常含淚水,她對OI愛得深沉。


19年元旦過後就是雅禮集訓。那是她第一次出發去外地集訓,去的還是久負盛名的雅禮中學。
彼時她剛好讀完了一本小說,她不能繼續沉淪了。飛機起飛,一切將重新開始。明天,是新的一天。

改變沒那麼容易。
她癱倒在空蕩明亮的酒店雙人房中——一如下一次時培訓一個人住在六人間寢室。在陌生的城市,沒有興奮和好奇,她只感到虛無和孤獨。
她只有她自己了,一如每一個獨行的時刻,她想起室友無數次的調侃:“一個人吃的飯能叫飯嗎?”那就是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走,總是一個人。

她開始恢復訓練,日間勤奮的學習往往休止於回到房間,暴飲暴食和頹廢在深夜進行。她儘量減少自己放縱的頻率,在一次次考試中提升自我。
在雅禮機房總考rk1的廣六神犇就坐在她附近,她偶爾會瞥見神犇遊刃有餘地切題,自信從容地講述自己的解法——她依稀看見了自己奮鬥的目標。
長鏈剖分?子集卷積?微積分?不會的她就去學,把所有的考試題改完。
在最醇厚的黑夜中,璀璨星空映入眼簾,她踮起腳,光芒近的彷彿觸手可得。億萬光年外的繁星,給予她力量。

培訓結束,回成都的飛機上,不僅是她,所有的同學都鬥志昂揚——爲已經降臨的THUWC/PKUWC,爲着指日可待的省選。他們就這樣帶着衆人的期望去了冬令營,她和另外三兩個去不了的同學一起時刻關注着廣州的動態——據說在雅禮常常見到的幾個神犇也出現在了THUWC——羨慕着,遙想着那邊永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光景。身爲OIer,未曾參加過冬令營,APIO,CTSC,何嘗不是一種遺憾,更是一種有心無力。

比賽結束後音訊全無,原來他們顆粒無收——有很多理由:自招名額今年驟降,考試策略不當…灰頭土臉備受打擊的樣子讓她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她要穩住,在這樣的時刻,她更不能被擊敗。

“人不是爲失敗而生的,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

寒期意外的漫長,教練給放他們了半個月的“長假”。她選擇旅行放空自己,遊玩充電——一件奢侈無比的事,但她必須要這麼做,她太累了。
假期過後,她重新坐回明亮的機房,又回到了熟悉的位置,這使她充滿了決心。彼時距離第一次集訓剛好一年,這一年,她已經從什麼都不懂的小白成長爲一個勉強可以“”獨當一面的OIer了:她出過普及組提高組模擬賽,講過課,博客也有400+,能夠穩定做出每場比賽的簽到題,CF也從綠到紫…接下來的一年,她希望有更大的突破,而一切的前提都是省選。

“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


後來她的努力都記錄在省選前の雜記&雞湯裏了。
她開始制定詳細到周/日的學習計劃,追求更高的效率。
她開始刷Atcoder-一個非常好的OJ,她的思維得到了質的提升。

當她撐不下去時,她一遍遍的哼着勵志的歌,揹着勵志的句子,默默唸叨着“堅持堅持,加油努力”。
她的手機桌面變成了“玩物喪志”,她的鎖屏變成了:
在這裏插入圖片描述
她不知道是她太注重形式上的努力了,雖然她本身足夠努力,但真正努力的時候是完全忘卻這些表面功夫的。
她期間也崩潰了一次,請了三天假,頭腦一熱的追求詩和遠方。但她很快的調整回來。這時她的心更能沉浸下來了,改掉之前想東想西的毛病,前所未有的專注於眼前的事。

一切都在向好發展:她的排名越來越靠前,幾乎每道題都至少能想出一個模糊的框架,她的計劃一步步完成,她的坑越來越少,她CF離上黃之差一步,剛好差一步。

SCOI2019很快到來,考前她和學姐談到了其他女選的事情。
學姐告訴她不要太關注那個A隊名額——過往常有不止一個女選憑實力進隊的例子。她們也談到了那個留級的東辰學姐——“她很強,去年我就很忌憚她”,學姐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但你不要擔心,我相信你的實力。”
她的心裏笑得彎起了脣角,不是因爲她的認可,而是因爲她的關心和在意——多好的學姐啊,還有多好的學長,她默默接受着來自他們的關心與愛護,卻因爲笨拙的口齒舉止無法熱烈的迴應。再遺憾於沒有更深入的和他們交流,也只能作爲遺憾了。
她也很感動於每次大考前wuvin學長永不遲到的溫馨提示和祝福:
在這裏插入圖片描述
ak了筆試後,她在前夜寫下:

飽受各種神祕數字的暗示
最後一場CF rk 520 得分1314 1520
考號 99 房間號 01

非常迫切的希望這不會是一篇退役記。
非常殷切的希望我能寫下:“退役失敗”
非常不捨的想要繼續完成剩下的那麼多沒有做完的題目。
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希望太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非常明白自己不能過於緊張,最好當做一場平常的考試。
非常強烈的體會到對手的強大,但這樣也更能激起我的鬥志。

誰叫我就喜歡挑戰生命極限呢?
SC-0099 你是最棒的!
不要苟,要穩

帶着這些銘記於心的溫暖,她踏入了考場。

漢諾塔把她難倒了,她打了50分暴力走人,看到T2是顆樹根據歷年SCOI推測是一道無腦DS,開了後沒想到是道巨胖題——3h打完50分的邊分治+虛樹+線段樹,過了樣例和對拍。T3也是不可做的數學題。

帶着簽到失敗的遺憾,她算算自己130的大衆暴力分:“還好還好,穩住穩住。”她是樂觀的。
中午聽同學談T1完全一頭霧水,下午面試大談中美貿易戰她也插不上話,考砸了面試卻沒想到接下來的事情更砸:她掛了50分,最有把握的T2爆零了,她不想再去想自己的正確性,自己的暴力,她也不想去申訴了。她是第一個衝上去看成績的,她穩住顫抖的身子,將成績告訴給了其它人。
無數的安慰涌向她,她默默的承受着,站在實驗樓外的橋上——風吹的很平靜,她的內心也從未如此平靜,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她,這次已經能夠很坦然的面對了。

翻盤是不可能的了,她知道自己D2永遠考得比D1砸,況且聯賽成績還拖着後腿,她只想正常發揮。
反覆聽着教練不切實際的安慰:“只要你今天多考40分,別人少考40分,就可以了。省選變數很大。”她終於控制不住地反駁了,帶着焦躁與不耐,彷彿聽着世界最無趣的笑話。

成外的初三女選zhongyuwei考試時就坐在她右後方,連續兩天都是前十。光芒四射得讓她卑微到了角落裏,天賦這種東西,她真的沒有幸運到能擁有呀。

走出電科實驗樓時她手腳依舊有些發涼。
依舊是3題暴力,依舊是130。只是最後四十分鐘發現T1的暴力爆了空間,花了半個小時瘋狂卡空間,挑戰極限的卡進了空間限制,最後十分鐘的時候她癱在椅子上,腦子裏迅速回想着一切,帶着懷戀和歉疚。
“一切都結束了”,她想。
終於用一年半的時間,徹底與過去揮手告別。
在過去那個自負,自卑,柔軟的自己和現在之間橫亙着一條永恆的河流。
水如今正湍急着,而她終將逆着流走向遠處。
深夜微微發亮的屏幕,白板前激烈的討論,永遠是最美好的回憶,是微帶苦味的蜜。

沒有預料中的合影和聚餐,大家就這樣四散而去,彷彿一開始就不曾聚在一起。那句“對不起大家了”也再沒機會沒說出口了。
回家之後看到D2的成績,她接受了命運的玩笑——掛了80分。兩天的成績從260變成了130,她的考試debuff過於嚴重,比只學了一年的高一學弟們都要弱——不過現在也不重要了,她解脫了。

她永遠的感謝她遇見的一切人和事,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她。其中有教練永遠不變的鼓勵和支持,有家長的陪伴和關愛,有同學的交流和幫助——他們共度充滿挑戰的競賽時光,有打擊過她而後轉變態度的班主任——那些無法擊倒她的終使她更加強大。

如果只能用一首歌來記錄她的OI生涯,那一定是Lenka的Bittersweet。
如果只能用一件事來比喻她的OI生涯,那一定是愛情。
OI虐她千百遍,她待OI如初戀。
——愛有時也是強求不來的,是有緣無分的

愛中要學會放手,寄以永久的凝視。

漫長又短暫的一年半時間,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宛如神的再世,現在神累了,他隱匿於地平線後,一切都結束了。


尾聲

她的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不僅是告別,你會發現這也是一個關於失敗和成長的故事,也可能是每個在OIerdb中不能擁有姓名或是隻有一行記錄的無名小卒的故事。
歷史只會記錄成功,但他們的故事永遠存在,他們不會忘記自己,而幸福都是因回憶而誕生的。


特別鳴謝:
flowphyl(博客鏈接在我的首頁小窗中)
她認真關注着我的所有動態,沒有她的催稿,我也不能最終完成這篇漫長的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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