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四)

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人类有超强的大脑,有储存分析平日输入数据的功能。吃一堑,长一智。多摔几次跟头,总会发现那颗绊倒自己的石头,然后自会然小心地大步跨过绕开它。经历了几次失败的租房事例后,我学会了比较价格、面积、安全等因素。尽可能在能力可控的范围内找到最大的受益值。

我们租的是一间十二三平米的门房。虽说房子小光线不太好,但门房通道有十几平米,可以放下老公的电动车,还布置了一个简陋的厨房。里院住了房东一家,晚上红皮大铁门一锁,就可以安心睡觉了。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安全和舒适度同等重要。

房东一家四口人,年轻的夫妻有一个异常肥胖的儿子。大家长是一个身材臃肿的高个子老太太。看似年纪并不算大,却已双膝僵硬行动蹒跚。这是一个普通的北方农村人家。因为邻近中心城区,被飞速发展扩充的城市包围。属于他们的耕地早已被盖成工厂和高楼,媳妇有一间房专门做北方统面食大饼,批发给早点铺子。加上出租几间闲置房给我们外地人,每个月收入也够养活一家几人了。老太太和同样魁梧的儿子,除了吃饭和睡觉,什么也不干的。

这次租房还有个意外收获,误打误撞和表叔一家成对门邻居。表叔是爸爸舅舅的儿子,农村走动得虽不勤,也是有血亲的亲戚。表叔性格憨厚老实,表婶个子小巧精明。我们一左一右地住在两间门房,中间是一间通透的过道。刚开始我还顾虑会不会重蹈和姑姑住一起的覆辙。住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们男的勤劳女的聪明,根本不会有任何冲突矛盾。表婶没有上班,偶尔找熟人打打麻将,她带我去老乡聚集地玩,一起逛街卖菜,一起洗衣做饭。那段时间虽然我身体在恢复健康中,但流产两次的心理伤害却没有忘却。因为有表婶在,我一个人伤心流泪的时候很少,她以长者的智慧和善良慢慢地帮我治愈好伤痛。

看着和表叔恩爱甜蜜的表婶,才明白找到对的另一半人多么重要。表叔木工、水电都精通,手艺好人也舍得出力气。在天津干装修的老乡圈子里有名的,他不为找活儿发愁,每个月几乎能做满工,而且工资也高。表婶负责后勤,每天变着花样做饭菜,早上五点多起床给表叔做早饭。每天早上我打开门,就会看到表叔和表婶围坐在简易的小桌子边吃饭,两个人时不时相视一笑,那恩爱劲儿让我这结婚一年的人都羡慕脸红。

每个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婚姻生活,或甜蜜,或辛酸、或苦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只能冷眼旁观,平添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院子里还有一对租住的老乡,表婶的婚姻是幸福甜蜜的。而他们却是苍白苦涩的。他们和老公是同龄人,因为结婚早,孩子已经十多岁了。孩子在老家留守上学,夫妻二人进城打工,外人看来也是平凡幸福的。女人叫云,我叫她云姐。云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杏仁眼柳叶眉鼻梁高挺,配搭鸭蛋脸型,是个标准的美人。云姐的老公个子不高偏瘦相貌普通,人很随和,每天早上出门笑着和我们打招呼。云姐有缝纫手艺,在窗帘城上班工资很高。夫妻二人工资都高,只有一个儿子,旁人看来是惹人羡慕的小康之家。

我那时年纪小,看不岀云姐夫妻有什么不和。偶尔听到表婶和房东老太聊天才知道,一个外表颜色漂亮的红苹果,也许芯里已经腐烂变质。房东奶奶说云姐夫妻不正常,在这里租房两年,没有见过他们夫妻之间说过一句话。当然,也没有吵过一次架。我说这不是很好么?我和老公三天两头打打闹闹,你们怎么不说我们呢。奶奶大笑,打打闹闹才是真夫妻,不打不闹是戏台上的假夫妻。后来我留心观察,云姐和老公真的是不说话的。峰和云姐老公在院外闲侃,回头看见云姐关煤气端菜进屋,摆饭忙大步回屋吃饭,总是静悄悄的。

和云姐熟络了,她歇班时喊我去她家玩。云姐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洁白的地砖,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相框和布艺花。云姐拿出手机,让我看她和好友去全国各地旅游的照片。云姐朋友多,男男女女五六人,照片里的云姐笑颜如花。她指着其中一个英俊的男人说是他的情人,我吃惊地张大嘴巴。一个已婚女人可以向别人风淡云轻地介绍自己的情人,对自己的丈夫是多么冷漠与无视。

云姐说她跟丈夫只是挂名夫妻,为了孩子不离婚而已。他们约定孩子成人就离婚,他们已经几年没有说过话了。住在一间房子里,睡在一张床上,居然不说一话,反正我是做不到的。我和峰半个小时前吵得鸡飞狗跳,冷战超不过半个小时。他会一直叫我的名字哄我,我不搭腔他会一直叫。叫着叫着我们都会憋不住笑出声的。

云姐说她曾经为情所伤,后来有一段时间精神恍惚痴傻状态。父母听信旁人的话急匆匆地为她找了现在的丈夫,结婚后怀孕生子。恢复神智的她悔恨愤怒,对眼前的男人陌生没有好感,十年了仍是如此。我不能理解云姐,每个人对感情的认知不一样。有人追奉一见钟情的纯粹爱情,也有人为日久生情所折服。一个愿意娶一个痴傻女人的男人,也许值得女人给他一个机会。不幸的是云姐属于第一种,她追求的是一份完美无暇的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去年在老家街上看到表叔表婶抱着外孙逛街,两个人脸上荡漾的笑容依然温馨甜蜜。而云姐,不知道是否已经拥有了她心中向往以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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