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流年1

董軍長着高高的個兒,但並不瘦,戴副眼鏡,任何人一看見他都會直觀地判定他是個大學生。事實也確實如此,他今年二十三歲,畢業於一所名不見經傳的二類大學,身高一米七八。學的是營銷專業。現在離畢業也有一年左右的時間了,可是他還在到處晃悠,沒有確定一個固定的工作單位。當然不是他不想,是現實距離他的理想總是相差那麼一截。要讓他具體說說他的理想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他並不像有的人,從一開始就對自己有着清楚的目標,然後會按照此目標一步步地走下去。他身上有着和一般人稍稍不同的那麼一點文藝氣質,骨子裏總想按自己的意願行事。其實這也沒錯,誰不是這樣呢?只不過大部分人會忽略不計,讓大環境去激發出自己身上更多的另外一些潛質,來應對紛繁雜亂的生活。

董軍是典型的北方人,出生於一個小縣城。父母從農村奮鬥到縣城,現在當然是希望他再從那個小縣城奮鬥到大城市。他們從沒有對董軍要求過什麼,但從他們殷切的關注裏,董軍已經能夠深刻地體會到這一切。這一年裏他已經打過四份工,幾乎每一份工作都沒有熬過試用期,自然也就沒有等到簽訂正式的用工合同。第一份工作是保險代理,第二份是房產中介,第三份第四份都是某產品的銷售代表,這雖然都與自己所學專業吻合,但理論到實踐之間的距離有時就是那麼遙遠,他現在也切實理解了什麼畢業即失業的話。他唯一積累的工作經驗就是有關電銷、掃樓、發傳單,這樣一些在書本里被描寫的高大上,但實際卻讓自己常常倍感壓抑的事情。

又是這樣一個流火的七月,想想去年這個時候,同學們正踟躕滿志,滿懷抱負,憧憬着美好的未來。來不及話別,急急地想要振翅高飛是每個人的心願。董軍自然也是如此。他簡單地打點行裝,踏上了北上的列車。北京,這個在每個中國人心中都有一定位置的地方,就是他此行的終點。他堅持不讓父母送,藉口從學校走還有一些事沒辦,其實是在他心裏那篇朱自清的《背影》實在印象深刻,他怕自己親歷那樣的場景。

剛到北京的時候,他就租住在豐臺一個稍顯老舊的小區裏。前兩份工作都是離得不遠,後兩份工作單位雖然遠但是可以提供住宿,他也就退了房子。現在他不但失去了工作,也重新回到了無家可歸的境地。所以他現在正在猶豫是先找房子呢還是先找工作,如果先找房子,恐怕就得餓肚子了;如果先找工作,沒有住的地方心裏也是着實不踏實。

也許是想的有點走神了吧,他走路的姿勢不知不覺就變得散漫而失去了重心。“嘿!哥們兒,看着點兒。”猛然身後傳來的喊聲驚醒了他,他趕緊往旁邊靠了靠。身後是一輛漆着紅白兩色的快遞車,車子顯得很沉,車頂上也裝滿了貨物。快遞員不敢開快,只是慢慢地沿着路邊滑行。快遞員是個身材瘦小的青年,和滿車的貨物比起來更顯得他小的可憐。因爲常年風吹日曬,他臉上胳膊上的皮膚都是黑黑的,和他走過身邊時露出歉然一笑的白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董軍也趕忙點頭表示歉意。快遞車的後門上有大字寫的招聘啓事,董軍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忽然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哎!等一下!等一下,哥們兒。”董軍很自然地學着剛纔快遞員的語氣打招呼, 一面快速追上去。快遞員扭頭看着他,還是那一口白牙。“什麼事兒?”“我看見你車上寫的招聘啓事了,你們現在還要人嗎?”快遞員上下打量了一下董軍,“要啊!誰幹,是你還是你朋友?”董軍趕緊指着自己,“我我”對方好像很驚訝,“這活兒可累着呢,你行嗎?”“我行,沒問題。”董軍心想我比你塊頭大多了。“噢,那行。你把那電話抄下來,然後打電話問問具體到哪裏面試什麼的。還有,如果問是誰推薦的,你就說我的名字,我叫劉寶根兒。”劉寶根兒大概是看出董軍帶着行李呢,就又主動建議:“你可以住到宿舍裏,不用再找地方住了。不過這幾天等消息的時候你還是要自己解決。”董軍感激點頭致謝對方的貼心。

和劉寶根兒分手後,董軍馬上聯繫電話上的人,對方簡單問了幾句有關年齡學歷之類的就告訴他明天上午九點面試的地點,以及聯繫人所帶證件等等。董軍覺得一切來得太順利了反而有種凝重的心情。他琢磨着今天先找個便宜的小旅館住下,對,不妨離面試地點近一點,明天也好早點免得遲到。面試地點就在地鐵蘇州街站出口的銀豐大廈。現在是下午兩點半,不要趕到晚高峯地鐵會很擠。董軍快速地在心裏盤算着一切的步驟,儘量做到萬無一失。明天是一個多麼值得期待的時刻。就在剛纔自己還在心灰意冷地想到會否打道回府,現在又像是充滿力量滿血復活的勇士。人生啊,董軍趕忙打住自己想要聊發的感慨,腳步匆忙地向着最近的地鐵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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