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世界1初次登陸

     赤紅色的大地上,黃沙的風暴在有些灰調的橙色天空下肆虐,無數座氣泡般的透明建築漂浮在空中,隨着大風不斷飄動着,似乎是一個個漂泊無依的江湖浪子,漫無目的地遊蕩着,隨風而來,隨風而去。是的,它們在等待着自己的主人來到,然後用自己溫暖的懷抱將他們輕輕包裹住。當然,這要主人有一定的經濟實力,還有一定的熱愛冒險之心。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人並不多,因爲掌握社會多數資產的人大部分都是各個方面的專家,探險家不在其中——除非是撿到寶了,但這和火星探險完全就是兩回事——火星環境如此惡劣,人們也只能住在水晶球裏,藉助自循環系統維持生存,地球上再強大的武器都無法維護肉體的安全,如果連肉體都維持不住,還不如拿那些錢去吃喝玩樂呢。至少能保證自己賺的那些錢不會全部歸給別人使用,不然人生短短一場,豈不是過得不值,枉費了那麼多精力麼。

       “在火星的大地上,即使你擁有再多的資產,在那足以讓你魂飛魄散的狂風席捲裏,你都是那麼的一文不值。如果沒有涉及到購買這些自循環系統的金錢問題,那麼所有來到火星上的地球人,都是完全平等的。甚至如果你沒有嬌生慣養,會比那些富人更加適應火星的環境的。”一位火星建設者在火星開發的網站上如實對公衆說道。

       “不是也有虛擬現實麼?相比尋常人,有一定經濟條件的人更容易頻繁地去虛擬現實當中體驗當代所沒有的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啊。”也有網友這麼如實說。確實,購買一臺具有強大內存空間和計算力的虛擬現實計算機需要很大的成本,普通人買不起,如果是去專門的網吧體驗,成本也是不小的啊。

         也有機構人員信誓旦旦地向大家承諾:“我們保證在未來一百年的時間內,把火星地面建造成適合全民居住的‘類地球環境’,只要是渴望逃脫地球制度追求另一種活法的人都可以申請火星移民,只要在火星上工作,就可以合理地享用火星上的各類資源。或者改造人類的軀體,讓那一部分想要移民火星的人能夠適應火星上的自然環境。”

         “未來一百年?那如今看來還不是不公平?改造軀體,不還是需要大量的金錢?你們還是先想想辦法,讓那些從事基層職業的平民早日變得和那些富有的人一樣吧。”有人就開始諷刺他了。

        “不公平是存在的,不然世界上哪來那麼多有趣的跌宕起伏的故事呢。人活一場,難道不是爲了演一場戲麼?社會已經發展了那麼久,人們實在地得到了什麼?該迷茫的依舊迷茫,他們甚至不知道活着是爲什麼,許多人是爲了功成名就,可是即使站到了人生的巔峯,他們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受用這無上的榮譽——即使被無數人敬畏和愛戴,那又有何用?他不可能超神,也不可能修仙。所以,沒什麼可以遺憾的。我們的故事,是寫給後人看的,讓他們一笑而過罷了,頂多不再重蹈我們的覆轍,但在那個時代一定也會有不少新的笑話出現。生與死,只在一念之間,這是一種很可怕的事情……額,有點扯遠了。”

        人們在網上對火星建設的問題起了很大的分歧,也有人認爲地球上的有錢人都去火星住了,地球會成爲“平民”的樂園,房價會低很多,環境也會好不少,這對於還原地球生態環境也很有利“對於火星,我們不需要過多擔憂,它本來就是一顆狂躁的火爆星球,正適合做人類進行各類科技試驗的基地呢。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只要有錢,就可以儘管去那兒浪蕩天涯,也不需要把自己的生命太當回事,因爲意識可以傳到機器腦裏,當個機器人還可以不斷換軀殼,不斷上傳意識——只要你有錢,什麼都不是問題。”

        “我們還可以把那些人類渴望通過基因技術實現的生物克隆再造——比如恐龍,或者真龍、鳳凰等傳說中的神獸——放到火星上去進行生存實驗,火星可以作爲這些生物的樂園,火星上的人們可以隔着能量層參觀它們最天然的狀態,地球上的民衆也可以通過上傳意識來模擬參觀的場景,當然火星方面是要收一筆不小的版權費的——這還不包括去專門的體驗館體驗的額外費用,以及大腦意外損傷保險等等——人家火星那邊也有自己的道理,畢竟開闢史前生物園林是他們的獨家專利,需要的人工投入也不小,但是前景確實是可觀的,如果富人願意投資,這樣對他們和後面移民來的平民同樣有好處——富人可以入股享受分紅,而平民通過自己學習一門技術在火星上使用,同樣可以在火星上擁有良好的居住環境。”也有人這麼建議,立馬得到了一部分人的響應,可也總有人覺得他們太異想天開了。

        “要在火星上進行史前生物復原試驗,既能滿足人類一貫氾濫的好奇心,又能保證人類所依賴的地球生態和社會環境不受到影響,聽起來似乎一舉兩得,但恐龍會適合在火星上生存嗎——建造個虛擬現實提供給它們?但我們有權利讓這些生物毫無反抗的餘地,直接自作主張地控制它們的精神?現實太殘酷,渴望逃避的只是人類,而不代表是所有生物都如此。”也有人直截了當地提出意見,不過是匿名的,定位只顯示所在的城市方位。但這位男士坦言他是該市民間動物保護協會的一名會員,也是史前生物研究狂熱者。

         “這位先生說的很對,我們也不能破壞火星天然的生態環境,讓人類居住在空中是對的,地球已經被人類‘糟蹋’得差不多了,雖然火星環境不如地球好,但我們不能再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爲了利益而做出那種對火星自然生態有害的事情來。人的活動對星球的影響還是很大的,即使人類自身在物理上與這顆星球隔絕了,但其活動還是會影響到火星本身的。火星這個從人類社會分離出來的小社會,的確不好管理……”

       立馬有人反駁:“火星社會追求自由民主,那些嚮往火星生活的人都是想逃離地球制度的,爲什麼火星還要歸地球管?這不公平啊。在火星上,所有的制度都得改變,包括教育制度、生活制度,人們應該向往一種精神上的自由,應該促進人們的思想開放,把火星建設成一個思想之花遍地開放的樂土。人們在能量層之上的獨立空間裏改造火星,能量層是一層薄薄的隔離物質,如果人類的活動造成了什麼污染問題,能量層就可以防止它滲透到火星地面或者大氣當中。”

       “可是我們難道不去開發火星資源嗎?把人類和這顆全新的星球隔離又算什麼?即使是建造火星空中城市,我們使用的也幾乎全是地球的資源,給建造者工資是應該的,可火星上的資源也該提供給地球纔對啊,我們可以定價給開發者一定的經濟回報。”這位網友認爲,現在地球上資源緊缺,大家都對火星的資源很好奇,但是人們不能再重蹈歷史的覆轍,要有一定價格的合理的交易,才能讓人們珍惜這難得的火星資源。

       “大家的認知不同,就只能網上匿名投票表決了——看是要地球提供技術,火星提供資源,還是要保留火星資源,任何人都不許去擅自使用,繼續留在火星上以留待後用。火星和地球的資源互通的過程中——包括人使用的過程中都要互相隔離,也是用能量薄膜,以防止微生物在兩個星球之間互相污染。薄膜的使用成本由購買人承擔,當然生產商必須保證購買人的人身安全。”有一個權威認證的賬號,認證的是科學院的院士,他提出了這個建議,立馬引起很多人的共鳴。

       “投票投票,少數服從多數!”許多虛擬頭像在網絡上蠢蠢欲動,他們大多是平民,也就是目前對火星開發之事還處於看熱鬧狀態的觀衆。遇到什麼事情,大家沒辦法處理,也就只好少數服從多數了,這是人們覺得最公平最民主的決定方法了。


         林小雅在他的機器人丈夫雷霆陪伴下,乘坐私人星際飛艇前往火星。他也是火星建設的參與者,在雷霆上傳意識之前,他們就已經是一對愛侶了。爲了抵禦火星的惡劣條件,也爲了得到第一批前往火星開發和居住的機會,雷霆放棄了自己的肉體,把肉體冷凍了,精神上傳到了機械體軀殼裏。因此他得到了一筆不小的經濟補償,還有了自己在火星上的房產和私人飛艇,以及第一批火星食物半年的免費享用權,他可以和自己的愛侶共享。林小雅則還是肉體凡胎,雷霆的各個感官卻能夠精確地把現實中的物品轉化爲各類數據反饋到大腦裏,使自己產生精準的動作和思想反饋——這在瞬息萬變的地獄般的火星環境裏是十分重要的。這就是火星的建設者爲什麼大多是機械體的原因了——他們當中必須有一大部分是原人類,他們把意識上傳到機械體當中,另一小部分是純人工智能,他們由後臺控制着,爲了防止人工智能出現什麼不利於人類的行爲,所以人們自作主張地讓那大部分上傳意識到機械體當中的人類作爲他們的領導者、監督者和管理者,而且只讓它們從事一些單調性的基本勞動,不讓它們去接觸那些有一定技術含量的工程項目。

       雷霆就是這羣管理者當中的一員,他的外表雖然堅硬而冷酷,但他的內心深處依舊愛着林小雅,林小雅也很愛他。“肉體的溫存只是感官的遊戲,我們相愛的只是靈魂,只有靈魂的美才是真實的,它是人偉大思想的體現,它纔是宇宙中的永恆。”林小雅這麼說,她的父母也對此沒多大幹涉,因爲這麼一個男人確實給人一種“高冷”的魅力,讓我們這些脆弱的肉體人覺得很有安全感,但畢竟還有更多人願意選擇堅持自己的肉體,因爲這是一種原生態的美,是神造物的奇妙體現——儘管人們不覺得這裏說的神有多麼值得膜拜——更多的人是認爲肉體就代表着自己,自己獨一無二的外貌怎麼能被那種毫無天然特徵的機械體所取代呢。

        地球的法律是對機械體不公平的,這也突出體現了機械體的優勢——機械體的力量比人類大,所以不能夠和人類進行各種比拼體力的競技行爲,或者說從事那些人腦能及的職業,他們甚至不能享受人類的食物和各種娛樂,因爲它們不需要,感官也很遲鈍——身體的各個功能基本都是爲了適應相對的職業而專門設置的,所以除了技能方面的特長,它們甚至沒有個性。不過這也足以讓許多肉體凡胎之人羨慕了——他們用了很多時間,直到垂垂老矣,都找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即使是在工作上,也常常出現各種問題,他們做不到十全九美,但是機械體就做得到,所以機械體比他們的優勢更大,但還好那些不帶有人類意識的人工智能只被用在火星建設上,地球上的機械體大部分都是由人類意識控制着的變異體,本身就帶有人的思想和記憶,還用人的身份活着,自然就不會被人們排斥在外了。只是身體結構和人不一樣,和機械體相愛的肉身之人只能靠靈魂感受對方的魅力——他們之間甚至不能生育,只能通過基因工程創造出一個機械體的小孩來,這個小孩也是被植入記憶和情感程序的,因爲目前人工造人還是不被社會道德允許的。

        林小雅正依偎在雷霆身邊,臉上盪漾着秋波般的笑容,雷霆閃着光的深邃的瞳孔看着她搭在他有些溫度的手上的纖纖素手,他的手上有人造的皮膚組織,只要意念一動,這層人造表皮組織就可以接收到機械神經元的指令,直接從鋼鐵表皮下彈出來,讓愛人盡情地撫摸,重溫若干年前的那一份溫暖。“這麼久沒見,你的手還是保養得那麼好。”雷霆把目光轉過去和林小雅對視,他剛從火星執行任務回來,想未婚妻想得快冒火把自己燒焦了。現在的人類三四十歲結婚都很正常,林小雅今年三十三歲,在地球上從事虛擬現實場景設計師的工作,雷霆因爲忙於火星城的建造,已經兩年多沒有和林小雅見面了。雷霆在前往火星工作前已經接受了情感因子改造,暫時忘了林小雅,可林小雅把自己的動態情緒波上傳到精神網絡當中去了,雷霆在線上通過神經連接實時收到了林小雅作爲一個感性的肉體人類的情緒反應,心底那根被封閉了的弦終於受到了觸動,這時他的大腦深處的監測系統發現了他意外的情感波動,就對其進行了壓制,雷霆最終不再想她,她的影子只能印在心底的最深處,一旦被解封在腦神經裏,立馬就會被敏感地捕捉到,然後將她當作“危險分子”鎖定,很可能影響他們今後的相處——他對於她的情感因子會被完全剔除掉,從此他見到她不再微笑,不再變得幼稚,她見到他也不再有原先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如今火星城建設告一段落,雷霆和他的機械同胞們載譽歸來,回到地球家園,思想一得到解放,那些上傳人類意識的“後機械人”就恢復了人多愁善感的本性,回到了自己的親人身邊,和他們有些生疏了,機械體就先通過感應之前肉體親人們上傳的情感波動來回顧和他們那種血溶於水的感覺,肉體親人也通過接收機械體被釋放的情感,來回顧他們之間的這種超乎外在的溫情。正如這些將身體機械化的人留下的豪情壯語:“外在的差異不算什麼,我們的愛不是肉體上的交融,而是靈魂上的惺惺相惜,精神上強有力的疊加,讓自己得到雙倍的創造性精神力量。”

       雷霆帶着林小雅 ,帶着她去過二人世界了 ,飛艇通過引力波扭曲地球和火星之間的三維空間膜,就能達到在三維空間的光速水平,甚至超越光速,實現物質在三維世界的虛化,只在四維空間才能顯現出來。他們二人也會隨之在三維空間虛化,只在四維當中存在,眼前的一切也會變成四維的——當然他們的感官和意識目前還只能接受三維空間的環境,所以即使四維的場景真的展現在了他們的眼前,他們也是“看不見”“摸不着”的,但雷霆可以通過數據分析感知到,數據是獨立於物質世界之外的,甚至是用來創造物質世界的,可以存在於不同維度。機械人本來具有感知高維度的功能,但尋常人類不允許他們被設計成那種令肉身之人倍感危機的模樣,況且人類的意識無法駕馭感官更高級的機械軀體,所以機械人的許多功能都沒有被完全挖掘出來。他們不可能超越人類,人類不允許他們這麼做,他們也本是肉體之身的人,這些由人類上傳的意識支配的機械人並不能定義爲真正的人類,而是叫機械智人。機械智人不能超前於人類發展,也不能落後於人類,因爲和肉身之人各有優劣之處,所以才能和平地各自存在下去,而不是互相打壓,互相爲敵,構成一種水火不相容的局面,最後徹底毀滅一方。他們也都清楚地知道這種軀體之間的爭鬥,淺薄愚陋到可笑,玩這種的人簡直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飛船在三維空間虛化的時候,他們是觸碰不到任何三維世界的物質的,自然也沒有五官,他們陷入一種深度睡眠的狀態,意識飄蕩在四維空間裏,卻又感知不到四維空間的景象——他們只能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卻什麼思想都沒有,好像陷入了沒有夢境的深度睡眠狀態一般。飛船以光速到達火星並且完成安全降落大約需要二十多分鐘,當飛船距離火星還有五分鐘旅途時,飛船就開始減速,林小雅和雷霆纔在昏迷中甦醒過來,慢慢恢復到原先對三維空間的感知狀態。放眼望去,一顆火紅色的星球在窗外緩緩變大,彷彿一團向他們的飛船步步逼近的火球,烈焰燒得讓他們感到一絲壯烈的窒息感。

        “快到火星了,我們放下那些從地球上帶來的物品,先去接受全身射線消毒吧。到了火衛一空間站,我們還要再接受一次更全面的體檢,才能進入火星航天站進行第三次檢測。飛船門只有在檢測合格後才能打開,不然我們就沒辦法出去了,”雷霆一邊對林小雅說,一邊把具體怎麼做的過程化作清楚的全息影像傳到她的腦神經裏,“我已經把步驟化作控制指令傳到你的大腦裏了,它會直接支配你的肉體,保證你在這過程中不會出錯。誰都不喜歡被控制,但這只是暫時的,至少比地球制度的長期控制要好,你說是嗎?”林小雅含情脈脈地看着雷霆,興奮地點了點頭。在雷霆面前,她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幼稚的女孩子。

         飛船已經慢慢接近火星軌道了。雷霆和林小雅從消毒室裏走出來時,飛船開始繞着火星以平緩的速度轉動着,然後在一個合適的時機躍入了火衛一的軌道,降落在火衛一上。火衛一是個土豆狀的小行星——它看起來也像個星球的碎片,雷霆認爲它很可能是一顆行星爆炸的碎片——瑪雅人留下的記載中的卓爾金星,那顆因爲一次意外而爆炸的星球,它的碎片偶然被火星捕獲了,但目前還沒有得到證實,因爲現今能去往小行星帶的旅行者還太少太少,更別說接近多個小行星並且全面透徹地對它們進行研究了。

       “火衛一全面檢測通過,適合人類生存,請雷霆戰車號飛船登陸到三號谷地,並開啓防護罩,隔離飛船內外環境,飛船乘客請在艙門打開之後進入全息測驗艙,進行火星環境模擬測驗,合格後進行體檢,合格可直接通過量子傳送門直接進入火星站。”飛艇的AI系統響起了動聽柔和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聽起來如同握着內功高手的手掌一般,讓人不得不聽從命令,卻又沒有那種直接受脅迫的感覺。

        二人手拉着手,踏上傳送帶,那幅投影着全息星雲圖案的傳送帶就啓動了,將他們腿膝蓋以下的部分都埋藏在了夢幻迷離的流光溢彩裏。他們看到遠方的星光如同過去的歲月紛至沓來 ,他們彷彿在穿越時空隧道,拜訪遙遠的過去或者未來。倏忽間又化作一道光波,在宇宙中愉快地馳騁着,一直到老去,也不肯停下奔跑的腳步,只爲把自己的問候帶到那無邊無際的天涯的彼端。

        傳送帶將他們分別送到了艙門外兩間互相隔離開的小房間裏,然後那點綴着星雲圖案的捲簾門就從上到下緩緩合上了,將二人和飛船艙門隔離開來。

         林小雅感覺自己站在了一片陌生的土地上,耳邊是呼嘯而過的狂風,讓她感覺自己好像在逆風飛翔,卻沒有那種受到巨大壓迫力的即將窒息的感覺——在虛擬現實當中,系統已經把包裹人體的能量罩也模擬上了,火星上的旅行者都是穿着能量罩才能在火星地面上行走,但模擬系統還要測試旅客,還有那些未來要在火星定居的人面對火星環境的反應狀態,主要是心理上的反應,全面模擬他們面對火星資源的心理活動,在虛擬現實裏可以暴露人性的各種弱點,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很快就會被系統踢出來,十年內不得登陸火星。

       這個系統很公平,它完全是按照人對感官高度依賴的弱點來測試人的思想狀態,人們之所以沉迷虛擬現實也是因爲虛擬現實確實能給他們帶來不一樣的冒險、趣味等各種現實世界當中所沒有的體驗,可以省掉不少娛樂性消費的成本,特別是旅遊之類的,火星的旅遊本來也可以在虛擬現實當中進行,只不過火星管理方有版權在手,地球上是不能隨便使用火星的虛擬現實的,所以虛擬現實測試只能在火星和火衛的地盤上進行。盜版的虛擬現實是沒有人肯去體驗的,不僅一點都不逼真,安全也沒有保障——因爲那些人都沒真正地去過火星,他們的心機早就被模擬系統分析出來了,被拒之門外了,人們早就達成了默契——地球上廉價的盜版火星虛擬現實體驗絕對不去購買。

       林小雅看到四周都是高高聳立着的尖銳的山岩,直直矗立暗紅色的天空下,擡頭看去好像一把把利劍將天空戳得鮮血直流。她獨自一人站在這鮮血淋漓的天空之下,在這佈滿利刃的大地之上,她高高擡着腦袋,大步前進着,漸漸地忘記了曾經的那些煩惱,忘掉了那顆藍色的星球,未來這裏就是她和他賴以生存的家園,爲什麼還要掛念着那資源枯竭墮落腐化甚至殘破不堪的老家呢。這是一片我們還未接觸過的新大陸,地球和她相比不過是寬闊荒涼的鄉村,物質密集的囚籠,如果把地球比做動物園,那麼火星就應該是寬闊的大平原了,每個高級動物都十分想在這片火紅色的野性大地上奔跑,這裏集齊了各類高智商人士,他們從地球帶來了最先進的武器,火星的社會發展潛力可謂是無限巨大。

        林小雅還記得雷霆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在這裏一切皆有可能,你曾經渴望得到而得不到的自由,你曾經想要的存在感,你曾經渴望的返璞歸真,在這裏都能實現。我們可以一直生活在自循環系統的小社會裏,甚至可以成爲火星的亞當和夏娃——只要我通過體能測試,申請到火星地面的居住權。在這裏沒有難以應付的社交應酬,也沒有一成不變的工作制度,也沒有地球衛星網絡信號的頻繁轟炸,你可以好好欣賞火星美景,讓自己的靈魂慢下來,如果覺得憋悶,想要回憶地球生活,就直接進入地球的虛擬現實場景內部,虛擬現實還可以和你的大腦記憶和情緒波對話,根據你的記憶判斷你想要的場景,然後把你‘拉’過去。當然你還是要努力嘗試着忘掉那個古老的世界,就好像剛出嫁的女人總會戀家,但適應期過了也就對故鄉沒那麼多眷戀了。”

       林小雅也說:“是的,我們總要仰望新的太陽,仰望不一樣的星河。在短暫的物質生命裏,如果不能讓靈魂帶着我們的意念去浪蕩天涯,那麼我們就不能讓自己失去每一次和制度這座內心的囚籠做鬥爭的機會。”

         “這就對了,”雷霆親吻着她的劉海,身上滿是火星風沙的氣息,陽光照在他的背後,他的身影看起來好像一個傲然不可方物的天神,“我們要做自己的上帝,憑什麼要讓古老先輩做我們的上帝呢?我們可以制定新的法律,可以不去模仿別人的生活方式,而是有自己的個性,遵從自己的內心。這不是自我主義,人類文明發展那麼久了,多少人不是在看着別人的腳步,跟着潮流前進,生怕落單了,就再也找不到生命的方向了。雅,記住,生活不是爲了敷衍生存,生存也不是爲了成全生活。”

      “在地球上,人們渴望得到名與利,如今已經得到這些的人也累了,他們要開始享受另一種生活了。在自循環生態系統裏,他們將不再頻繁地進行那些無用的社交,也不再懷念地球上的娛樂方式,他們將徹底放空自己,在虛擬現實的火星大地和山脈中穿行,試驗通過後他們就可以來到火星大地上直接居住生活,如果註銷了地球身份,就可以成爲真正的火星人了。他們不再被‘地球人類’這個名詞所束縛了 ,”雷霆用他的手指撫摸着林小雅的劉海,目光深遠,“只要你想改造成爲機械體,不需要經過地球方的同意,也不需要辦理一大堆麻煩的手續,只要你的火星戶籍落下了,只要你不去想,你就和地球再無任何瓜葛了,那只是人類曾經生活過的一顆微不足道的星球,人類的目標是征戰星辰大海,地球只是人類曾經居住過的一個客棧罷了。”

        林小雅堅決地搖搖頭:“不,我是不會改變自己的肉體的。這纔是我們相愛的精華,肉體纔是人類美的體現,地球也永遠是人類的母親。”

        雷霆只好點頭微笑着想到:“你終究還是放不開,可能你會在心裏責怪我忘恩負義,那麼快就把自己的根忘記了,但人類的目光確實要長遠一些,總被思念牽絆着腳步,是不對的。”

       如今站在虛擬現實當中的火星土地上,他也想起了曾經和她說過的這些話語,心中多少有些感慨。肉身之人的情感太豐富了,她會依賴着他,對他戀戀不捨,她也放不下自己在地球上的親人,非要把他們也接到火星來,之前她的親哥在地球上工作,怎麼也不同意到火星來,她就有些難過了。雷霆覺得人類不該這麼脆弱,肉身之男人認爲女性就應該表現得柔弱一點,讓他看起來更有男子漢的風度,可雷霆並不這麼覺得,他認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怎麼能被兒女情長所左右呢,人類女性自然也應該堅強獨立一些,這種獨立更多的是要表現在情感上——不再強迫那些生活在地球上的親人跟自己一起前往另一個世界,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其他人和你毫無關聯。男性也一樣,肉身之人常常都放不開,他們不可能把深深的思念化作各類數據,隱藏在大腦深處,可以輕易不打開。人的大腦,和這些經過特殊改造的機械腦終究不同。雷霆不後悔自己當初來到火星的選擇,同樣的,他也不後悔愛上了林小雅。

       在火星的虛擬現實當中,雷霆以最快的速度翻越礦山,穿過那乾涸的河谷,和那被大洪水侵襲過的平原,不眠不休不知前行了多久,系統提醒他時間到了,然後他面前的火星就消失了,系統響起了一陣悅耳的聲音:“火星旅者雷霆,表現優越,准以進入火星。”他看到林小雅早已經出來了,只是她顯得有些疲憊,不過還好,她也順利通過了適應力測驗。

        “火星上的情況實在不太好習慣,走起路來都是輕飄飄的,我走得像個喝醉酒的人。我不敢去爬山,但我勉強在平原上走了一陣子,抵禦住了火星大風的侵襲。幸好不是兩年一次的大型沙塵暴,不然真的要完蛋。”

        雷霆點點頭:“當火星沙塵暴來臨的時候,火星的地面上是不允許有人的,到時候會有靈敏控制器來監測,一旦發現有人處在風暴危險區域,就會馬上被送回自己的空中氣泡去。人在火星面前很脆弱,我也是,地球還是人類最依賴的母親,但人還是得走出去,總不能老窩在安逸的房間裏,隔着窗戶看風景,只能看到方寸之地。但這一代新火星移民適應了就好,未來第一批在火星上出生的人,就是實實在在的火星人了。他們吃着火星的菜餚,喝着火星的飲料,談着火星的科學,玩着火星的娛樂項目,他們將擁有和地球人完全不同的個性——或許更灑脫一些,至少現實的引力沒有那麼沉重。”

         林小雅有些感傷地說:“到時候他們和地球人類,就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總要互相競爭,互相拼鬥,骨子裏都是倔強不服輸的個性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地球上的親人。鄉愁難言啊,從前人們在小小星球上的彈丸之地思念地球另一處的故鄉,現在我們卻是在另一個世界思念自己的世界,未來人類還會在另一個星系懷念我們的星系——註定回不去了,就這麼斷了聯繫麼?”

          “所以你還是學不會忘卻。在茫茫宇宙中,情感算什麼?人啊,就是被情感束縛了前進的腳步。放不下眷戀的一切,人的所有煩惱都爲此而來,真希望讓你們忘卻。”

          “雷霆,如果我忘卻了我們的曾經,現在我還會和你在一起嗎?”林小雅一句話,徹底把雷霆給噎住了。是的,他們愛情的根基也在那顆小小的藍星上,忘記了,這份情就只能各自在火星的狂風中漂泊無依了——如果她不愛他,或許就不會跟他到這個目前還十分荒涼的世界,去追求所謂的脫離地球制度的自由民主了。

        他點點頭:“有些事情,人類註定是忘不了的。多情的人兒那麼多,世間纔會有無數的聚散離合,因緣際會,也有太多的浪漫的傷感的故事。我們活着,就是爲了編一個個故事給宇宙看的。”

        他們說着說着,眼前就出現了一道由金光組成的傳送門,光芒將他們緩緩籠罩,二人感覺到自己先有些傷感的情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積極的能量波,催動積極性的情緒波運動,給人體以帶來正面的能量。二人感覺自己彷彿在不斷地飛向溫暖的陽光,在光與火的交織中盡情燃燒自己的靈魂……然後光芒就消失了,他們已經站在了真實的火星土地上。雷霆戰機號飛船已經隱身起來,停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峽谷裏,定位波可以幫助二人準確地找到飛船的所在。真實的火星和測試當中的虛擬現實並沒有多大區別,在虛擬現實當中他們就已經領悟到了火星那讓人難以親近的冷漠外表,還有那在壓力變化下突如其來的風暴,如今他們對這一顆小小的紅色星球又多了幾分敬畏,也多了一些思索。

        “小雅,我們先在火星上熱熱身吧。你還記得之前在虛擬現實當中奔跑的那種快要飛起來的感覺吧?”雷霆回憶起之前火星建設局教給他們的帶“新人”的方法,就想讓林小雅先嚐試一下——這也是火星生存的必備測驗,雖然在虛擬現實當中測試過了,但雷霆是個追求真實感的人,他可不只是一個感官的動物。面前的火星對他而言,本質上也不過是一堆數據罷了,感受到的一切都反饋成了各類數據,比如風過時,他就能迅速判斷出風速、風力,還有大風持續的時間等,林小雅跟他一起冒險,可以說安全基本上還是很有保障的。他就好像一個預言家,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狀況的話,可以用精準的數據分析和之前對火星的深度瞭解來預知未來一小段時間的情況,從而快速做出相對應的保護措施。確實很多肉體人都希望到火星來和機械人結婚,就是希望得到先進的技術保護,如果與機械愛人合作,他們的實力將變得無比強大,對手在他們眼中就如同一堆由數據堆成的矢量圖,連體內幾個細胞說不定機械人都會猜得出來了——實在太可怕了,還好機械人不能到地球上,不然肉體人就糟了,不過那些敢到火星上生活的肉體人也應該算是有勇有謀的了——在火星肉體人的地位並不比機械人尊貴。

        小雅點點頭,開心地說:“好啊好啊,你給我分析一下,算一下要用多少時間——其它的數據就不要傳給我了,免得我腦子爆炸——小時候最頭疼的就是理科了。”

        雷霆點點頭:“現在風速——正合適,溫度——正剛好,你就從這裏跑到對面——那塊巨大的火星礦石下面。”他還真的不適應忽略數據狀態下的發言,所有的數據在他的腦海中早已成形生根,他卻不得不將他們忽略掉,這感覺實在不是那麼好受,至少還要好一段時間去適應。

        小雅整理好自己那套輕便的連體衣——這種連體衣是可以接收人的意念指令的,當她向衣服發出指令之時,衣服的傳感元陣就會接收到她的思想信息並且產生反應——不僅是大腦思想上的反應,還有情緒導致的身體能量場的反應變化,因爲思想只是片面的,具有客觀因素,如果你的情緒能量出現了波動——諸如表現出緊張或者恐懼的情緒,那麼連體衣就會幫你根據外界數據分析你下一步應該做出的反應,並且把這種反應直接傳輸到你的神經元當中,基本沒有時滯。這套裝置還是雷霆親手設計的,它只對林小雅的意念指令有效,別人如果得到了,這件衣服對他而言就毫無用途。當小雅在大腦中命令連體衣打開時,連體衣也會自動執行指令,可以說這套衣服內部潛藏着一臺高級的生物計算機。雷霆在地球上的時候,還只是一名小小的科學工程師,這套服裝設計的靈感也是自從他來到火星以後才產生的。

        林小雅做好起跑的準備,當大腦神經元一聲令下的時候,她就不由自主地跑了出去,腳尖點地,像一隻輕快的小燕子,踏着凌波微步,飛快地在這佈滿砂石利刃的地面上前進,抱着一顆勇敢的心,她彷彿御風飛翔的輕功高手,不,是和風化爲了一體,火星上的風好像是個嚴與愛結合的導師,將她包裹在有些冰冷的胸懷裏。她跑得很快,耳邊是透過能量罩傳來的呼嘯風聲,風聲越來越小,她已經完全專注於這種飛行的境界裏了,甚至連感官都失去了原本的效用,不再將任何外界的信息傳導到大腦神經元中去了。她只有精神在呼喊,逼迫着她快速前進,前進!化作一道飛馳的光,壓縮自己的肉體,逼出自己那具有無限潛力的靈魂!

        她的眼前彷彿變得空無一物了,這荒涼寂靜的紅色世界變成了一團團不同顏色的能量波,而她就是一顆光子,雙腿的移動已經不受意識控制了,或許它的精神已經騰飛了,而肉體只是一個被拖着的累贅,但也漸漸地在達到化境的精神之中變成了無形的武器,劈開狂風,撕裂空氣……這不是武俠世界當中的高手,把自己的身體化作致命武器的高手麼!敵人根本不會想到他自己的身體就是一個最強大無敵的武器!人的肉體是脆弱的,可一旦在精神上把它和自然能量融爲一體,那就另當別論了——你不能把自己的肉體當作一堆物質的組合,而要當作一團帶有意念的能量之氣,能夠和周邊的能量結合並且用意念支配那些能量。這也是氣功的一個道理,很多人不會相信,很可能是因爲在地球上,很少有人領悟到這種天人結合的能量感應——地球上的人太多了,各種情緒產生的負面精神能量糅雜在空氣裏,導致人們吸收到的都是負面的能量場,自然也就難以達到脫離世俗看到世外天堂的能力。

       雷霆看着她御風而去,正如飛梭一般,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開始迅速用自己的精神力判斷和林小雅的直線距離。數據飛快地在腦海裏滾動着,不過——單位是釐米……他每毫秒都能判斷一次數據,原計算她要跑十多分鐘才能到達目的,結果不過九分多鐘,她就已經距離那塊高高的鐵礦石不過十米——她剎得住車嗎?還是像光一樣快速地奔出去,直到筋疲力竭?問題是,她是在靠體力奔跑嗎?還是靠意念?意念是能帶來奇蹟的,雷霆從來都相信。

        就在雷霆分神的剎那間,林小雅已然繞過了鐵礦石,然後縱身一躍,跳到了一片金紅色的堅固的沙丘上,沙丘紋絲不動,林小雅終於收住腳步,她擺出“雄鷹展翅”的姿勢,終於支撐着讓她的身子不再疲軟地攤下去。

         雷霆以很快的速度奔了過去,坐在林小雅身邊,林小雅的臉色潮紅,但她的呼吸頻率很快就恢復平穩狀態了:“火星的引力確實小,只比月球略大一點,但我還是習慣了地球的環境,在這裏奔跑我覺得很輕鬆。”

         雷霆點點頭:“這不用說的,每個地球人到火星上,都能夠跳得很高,也能跑得更遠。現在火星還沒有其他人,在這段時間裏整顆星球都屬於我們的了,激動吧?如果你在火星上大聲唱歌,不用顧忌別人笑你跑調,你甚至可以重新給這首歌定義它的旋律——你不需要向誰宣佈它的版權,也不會被那些歌迷們羣毆,因爲他們聽不到。你可以把別人在地球上的創意帶到火星,只要稍加改動就正大光明瞭,因爲地球的版權在火星上是可以改動的,人們都渴望知道不同的創意放在地球和火星上有什麼區別。”

         林小雅有些嬌氣地說:“我好想把我家的小貓帶到火星上。如果生存不了,就把它基因改造了,貓不是有九條命麼?”

        雷霆笑了:“基因改造了,它還是你親愛的小貓嗎?還會聽你的話嗎?你不能這樣對待一個無辜的生命,你得先問問它同不同意。”

        “不改造的話我也聽不懂它的語言啊。我爸媽也不來,你又要忙工作,難道整天把我扔在虛擬現實裏麼?”林小雅皺着眉頭,有些難過地說。

        “虛擬現實是數據,你們所認爲的真實現實在我看來也不過是一堆堆數據排列組合,也沒多大區別啊,只要感覺得到的都是真的,分那麼清幹嘛?”雷霆感嘆道。

        林小雅流轉的目光落在雷霆的眼眸裏,她淡淡地問:“我們誰也不會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裏,對嗎?我們感覺到的爲什麼是這個宇宙而不是其它的平行宇宙呢?”

       “因爲上帝擲骰子——量子隨機性啊。上帝拿無數個骰子在那隨意亂扔,自然會有無數個結果,我們只能生活在一個被安排好的結果內。上帝能做到遊戲風塵,可我們做不到,他是個精明的程序員,我們只是一場大型遊戲當中的角色。人類只有更多地找到自己,開發自己的創造力,才不至於那麼被動地屈服於社會的現實。”

         雷霆接着說:“人類早就想過在火星上進行動物的基因改造試驗了——特別是恐龍的培育行動,還有其它動物的基因改造,甚至龍和鳳凰,這些神話傳說中才有的動物,都可能在火星上真正地出現——人類將還原自己的祖先,甚至自己的祖先之前生活的時代,他們將逐步開始成爲一些生物的上帝。”

         “成爲上帝的,到底是肉身之人,還是機械之人呢?你不會介意我問這個吧?”林小雅握着雷霆的手,看向他那套人類服裝包裹下露出的那一塊塊反光的金屬。

         雷霆淡淡地笑了:“都是人類,有什麼區別呢?上帝不是那麼好當的,至少我還沒有當上帝的想法。我們在虛擬現實當中已經玩夠了,上帝不過是一個浮誇的名號罷了。”

          “上帝不應該是宇宙本身嗎?能控制星球生物的只是神,還不是上帝。”

         “上帝管理着神,也管理着無數個宇宙;神管理着衆生,但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如果神是程序員,那麼上帝就是程序員的創造者。人類的發展沒有其它選擇,如果人類生活在一個程序裏面,他們也證明不了自己就生活在這個虛擬的環境裏,除非程序有微小的漏洞,纔會讓人們在意識沉睡與清醒之間產生懷疑現實的感覺,但是系統早已經考慮到這些,懂得用人類對自己的思想不自信的假象來否定人們對現實的懷疑。只要人的感官沒有完全失效,他就不會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產生懷疑。我們機械人當中的很多都具有優秀程序員的潛質,可他們儘管知道這些世界是自己設計出來的,但是一旦把精神上傳,就再也想不起之前反覆告誡自己的關於真與假的一切了。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世間本無真理,唯一的真理,就是沒有真理。”雷霆作爲一個現代化大潮之中的弄潮兒,居然也會說出這麼有佛教意味的話語,這讓林小雅有些意外。

       林小雅點點頭:“既然逃脫不了,那麼我們就爭取離開被制度束縛的世界,體驗另一種角色的生活,只是大家戴着面具演着戲習慣了,就再也放不下了。我們還是爭取最後的時間,憑藉一顆勇敢的心,在這佈滿利刃的大地擡着頭狂奔,站在高山上歌唱給這顆星球聽吧,向它宣告——人類來了。”

        雷霆打開了大腦中的火星地圖,找準了太陽系最高峯——奧林匹斯山的位置,然後拉着林小雅快速奔跑着,從日正當頭,到太陽垂落到地平線邊緣,將最後一縷淡紫色的光輝灑在平原上,他們終於到達了奧林匹斯山的腳下。火星的黃昏到來了,滿天星辰將在這個世界重現,或許又有一對亞當和夏娃,開始在這個全新的原始世界裏演繹他們的故事了。這裏沒有神——很可能有,但僅僅是他們感覺不到而已,因爲不處於同一個維度。

        “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上也有這麼美的星夜,多少人幻想着駕駛着小船從地上的河流開到天上的銀河裏去,多少人幻想着聽到銀河水流動時那悠揚的旋律,銀河鐵道之夜的童話很美,許多虛擬現實也以銀河鐵道之夜爲創作主題,讓多少人沉迷其中難以自拔。或許我們會設計出一個程序一直運行下去,讓那些有幸生活在銀河鐵道之夜場景中的虛擬人物去創造更能滿足他們精神的更美好的世界——到那時的事情,我們已經無法干預了。只能在感官的世界裏做好一切,然後,用在現實夾縫裏掙扎的精神力聊以自慰。”

       他們坐在太陽系最高峯的山腳下,並肩看着太陽緩緩落下,晚風漸起,身上的能量罩開始調節溫度。火星,這個狂野的紅色世界,正在向世人揭開它神祕的面紗。在它的世界裏,地球人類的歷史畫卷,正在緩緩展開。夜幕如同潮水一般,將這一對在荒野上相依偎的人兒推向了那幅畫卷裏。

       在更高維度的生命看來,我們的世界,難道不就是一幅畫嗎?是我們在動,還是只不過是一堆堆數據在運動罷了,而我們一直徘徊不前,任由時光的大浪將我們身上殘存的棱角沖刷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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