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戒學堂】《情書》:年少不敢言說的歡喜,是長大後一見鍾情的理由

一部《你好,之華》再次把巖井俊二帶入國人的視野中,這部電影中很多元素都和《情書》具有共同點,同樣的以葬禮開頭,同樣的以書信的方式回顧青春。

《情書》是巖井俊二1995年拍攝的電影處女作,根據同名小說拍攝,獲得了第8界日刊體育電影大賞新人獎,第20屆報知映畫賞導演獎以及第21屆大阪電影節導演獎。

《情書》講述的是渡邊博子在未婚夫藤井樹離世兩年後,寄了一封信給遠在天國的藤井樹,不曾想寄給了和未婚夫同名同姓的初中同班同學女藤井樹。在一來一往的書信中,博子逐漸釋懷,從藤井樹的離世中解脫,開始新的生活。而女藤井樹也發現了年少時期,男藤井樹對她的一腔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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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開頭,就是一個長鏡頭,渡邊博子躺在雪地裏,仰望天空,耳邊有風的撕裂聲,起身,從雪地往下走。整個畫面除了雪地、樹木、房子,就只有博子一個人的身影,配合悠長的背景音樂,人物的渺小和場景的廣闊,小與大的對比,爲整部電影奠定下寂寥和哀而不傷的基調。

參加完藤井樹的兩週年祭日,博子在藤井樹的房間裏,看到了他的畢業相冊,抄下了畢業冊上藤井樹曾經的住址,現在已經成爲了國道路基。

思念一個人到了極致,便會萌生出不切實際的想法。博子寫了一封信寄往那個地址,寄給已經不在人世的藤井樹。

藤井樹:

      你好嗎?我很好。

                  渡邊博子

信的內容很簡單,博子真的好嗎?自從藤井樹走後,博子過得很恍惚,一點也不好。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希望,在遠方的你能知道:我很好,希望你也很好。

收到回信的博子是喜悅的,儘管知道藤井樹已經不在了,還是願意欺騙自己,這封信就是他寫來的。

藤井樹的好友秋水一直愛慕着博子,想讓博子面對現實,重新生活,帶着博子去了小樽,去見女藤井樹。

在郵箱處看到女藤井樹的樣子,博子的心如墜冰窖,才發現藤井樹當初說的一見鍾情,是出於對女藤井樹的愛慕,因爲她們倆長得實在太像了。年少不敢言說的歡喜,成爲了長大後一見鍾情的理由。

通過一封又一封書信的來往,博子知曉了藤井樹的初中生活,也明白了他此生未說出口的愛戀。而女藤井樹也在回憶過往中,懂得了男藤井樹的滿腔深情。

可惜,儘管我們彼此喜歡,但一個閉口不言,一個後知後覺,終究是“不湊巧,我喜歡的圍裙,上下沒有一個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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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呈現一直是剋制的,一切都是緩緩道來,故事也在舒緩中推進。一如《情書》這本書,作者以不動聲色的筆調勾畫出暗戀的深沉眷戀和哀而不傷,文字如同山間的泉水,緩緩流淌,浸染人心。

《情書》的描寫運用了電影手法,和電影的呈現是一致的,都採用了蒙太奇的手法。

蒙太奇是指以並列關係存在於極短的連續時間內的一系列事件。

比如,博子去男藤井樹去世的雪山時,女藤井樹正因爲肺炎而去往醫院。博子對着雪山說“你好嗎?我很好”時,女藤井樹在醫院的病牀上說“你好嗎?我很好”。博子是在告別,告別自己的愛戀,告別男藤井樹,繼而重新開始。女藤井樹是在迴應,迴應男藤井樹年少的愛戀,迴應自己後知後覺的感情。但她們都希望,男藤井樹在另一邊安心,也要好好的。

電影和書籍相比,還是有些許不同。《如何欣賞一部電影》一書中說:“電影應該是呈現而不是告知。”電影一直是通過細節呈現人物的情緒,而書中則是花費了一定的筆墨來敘述人物的心理活動。

比如,女藤井樹在收信時,對郵遞員不耐煩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電影只是通過女藤井樹迅速的跑到院內,粗暴而快速地關上院門來表現。沒看書之前,我是覺得這一段的女藤井樹有些不禮貌的,也不明白這些行爲和態度的原因。而書中則是詳細得說明了女藤井樹的心理活動,以及她不喜歡郵遞員的原因,敘述上更加完整。

在兩個人的書信交往中,電影刪減了一些,使情節更加緊湊,以蒙太奇的手法展現了兩段純淨而深沉的感情。

儘管都是講述暗戀,但《情書》裏的暗戀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裏的暗戀有所不同。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茨威格的作品,可謂是將暗戀描寫得淋漓盡致了,講述了一個我愛你,你卻從來沒有認識過我的絕望而卑微的暗戀之情。而《情書》描述的暗戀是喜歡一個人,這種事情只有偷偷做纔有意義的戛然而止卻意猶未盡的暗戀之情。

我喜歡你,我不難過,我希望你也喜歡我,我才難過。

偷偷喜歡着女藤井樹的男藤井樹是開心的,偷偷在圖書館沒有人借過的借書卡上寫藤井樹,偷偷在《追憶似水年華》的借書卡背面畫上女藤井樹的畫像。於男藤井樹而言,有一個思念的人,是幸福的,無關乎是否兩情相悅,無關乎是否能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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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之華》和《情書》都是以葬禮開頭,在《情書》裏,男藤井樹兩週年祭日,來追悼的人可以一起喝酒聚餐,男藤井樹的父母依舊能笑顏待客。女藤井樹在父親死後,男主來找她,她也是淡然以對,宛如平常。

這對於我們中國人來說,是很難的理解的。儘管中國和日本都深受儒家和佛家文化的影響,但在對待生死的態度上,有很大的不同。

孔子曾說“未知生焉知死”,道教追求長生不老,羽化登仙,佛教講求來世。而在日本的文化觀念中,認爲生死是相連的,死亡不是生命的結束,而是延續。

日本人酷愛櫻花,櫻花在日本符號中象徵着“無常”,天地萬物,沒有什麼是永恆的,所以欣賞它盛開時的美好,追求櫻花的“瞬間之美”。他們堅信,親人並沒有消亡,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的。就像《鎌倉物語》裏一樣,死後的人都去了黃泉之國,一家人仍可相依。

所以,博子會寄一封去往天國的信,男藤井樹的母親知曉秋水他們晚上要去掃墓時,會笑着說“看來今晚那個孩子又要睡不着了。”女藤井樹才能從父親的死亡中釋懷。

川端康成曾說:“一個人如果死得快樂,如果認爲死是一種恆久的解脫。世人就不應爲他嘆息,因爲快樂的死亡總好過靈魂裏面最深層次的疼痛。有朝一日,對生命也心不在焉了。死亡是極致的美麗,死亡等於拒絕一切理解。

如此,是否也就可以理解電影中的人物對死亡所持有的態度了呢?

選擇生還是死,沒有對錯之分,只是態度不同而已。但無論是生還是死,都不能辜負只此一次的生命。不妨熱烈的生,坦然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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