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天太早,溫暖的光太遲

說好不願你一個人走,可我知道,你走得太早,身邊早已沒有我的位置。

                                ——七七

(一)

2008年,七七初中畢業。

一個人跑到深圳打工,認識了落林,那是一個大她十歲的成熟魅力男人。

初到深圳,被人差點騙進傳銷組織,是當時在車站接朋友的落林救了她,並把她帶進電子廠,給了她第一份工作。

電子廠女工比較多,集體宿舍裏有年齡相差太大的人,也有年紀相仿的人,人多嘈雜的世界裏,七七不愛說話,很多時候在宿舍就是那個“透明人”,沒有朋友,總是安安靜靜一個人。

帶她進來後,她就沒有見過落林。

總想當面謝謝他,找不到人,便把這份感激暫存在心中。

(二)

第一天工作,帶她的師父是個大她幾歲的已婚女人,人也和善,她的老公跟她一樣,都在廠裏工作,不過兩個人鮮少見面,因爲沒有在一個部門,見面的機會寥寥無幾。

她盤着頭髮講話的樣子,像極了在家做飯時候的母親。

七七的母親是個家庭主婦,嫁給七七父親十幾年了,任勞任怨爲家裏付出。

七七五歲的時候,父親從孤兒院報回來一個男孩,重男輕女的家庭裏,血緣關係只是一張薄紙,輕輕一戳就破了。

父親總是喝酒,喝過酒之後打過幾次七七,而她的母親信奉着男人是天的“真理”,從來不敢大聲講話,只會一個人默默流淚。

母親對七七的愛是基於父親是天的“真理”,甚至愛她的弟弟都比她多。所以很小的時候,七七就不愛講話,對待一切都是一種空洞的樣子。

(三)

漸漸熟悉自己的工作,手上的活也利落很多。

幾個月下來,七七依然跟周圍的人保持着距離,她的防備心讓別人進不去,而她自己也出不來。

唯一的事情就是七七找到了落林的好朋友劉哲,劉哲跟她講落林的故事。

“落林要從長沙回來了,他是廠裏唯一的大學畢業生,學的是機械製造,那幾個月一直在那邊進修,他的父親就是廠裏的廠長,他爸鍛鍊他,讓他從基層做起,這不,我們這些人才能認識他,跟他說話”。

七七有寫日記的習慣,那天知道了落林的事,她只記了一句話:要有多大的能力,才能靠近你。

日子忙忙碌碌的過着,轉眼間八月份到了。

那天落林回來了,在全體員工大會上,代表員工發言。

坐在臺子底下的七七看着落林,是那樣搶眼的男人,想起第一次見面,他抓着她的手,告訴她不用怕,沒什麼事的,他那麼溫柔的對待陌生的自己,在路上,也不斷安慰,也許那個時候七七就愛上他了,只是一直以來,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而面若冰霜,沒能發覺那顆心早已不屬於她自己了。

(四)

員工大會結束後,有人給了七七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老操場見,落林。

“七七,這個是我去長沙給你帶的小禮物,你在這裏還適應嗎?”

兩個人順着操場跑道轉着聊着

夜晚的月光照映在七七圓圓柔和的臉上,顯得如此映襯。

“落林,謝謝你,我很好,我聽劉哲說了你的事,佩服你。”

“七七,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

七七沒在搭話,衝他笑了笑。

自那之後,落林時常約七七吃飯,兩個人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廠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人開始在背後議論紛紛……

七七寫了一封信託劉哲帶給落林。

落林:

近日來,我們之間已經引起一些話題,清者自清,沒有任何問題,謝謝你,我的第一個朋友。

當落林看到這封信,他有種說不出的心痛感覺。

他知道自己把七七當妹妹,可爲什麼會這樣,他很迷茫很痛苦,減少了跟七七見面。

七七沒有想到,落林對於彼此的情誼能夠說散就散,這讓她感到感到很失望。

(五)

阻擋在這份感情之間的不是你的心,而是現實。

落林的媽媽是個強勢執拗的女人,把門戶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

她找到七七,告訴她:她的兒子將來是要成就大事業的,跟她永遠都不可能。

爲了讓自己不再想着,她打算回家,看看家裏的一切。

2010年,七七踏上回家的列車,已經三年沒有回過家,她看到母親眼角的紋路又添了幾道,發現父親兩鬢有些斑白,而一直陪她長大的小黑不在了,這是家的變化。

她看到曾經沒有的路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如此透亮了,家家戶戶的房子修的寬敞明亮,以前只有過年能吃上的大肉,如今頓頓都有……這是故鄉的些些變化,也是七七心中某些印記的消失。

在家裏的日子,平平淡淡,除了偶爾朋友的邀約。

母親託人給七七找了一戶人家,父親私自收了彩禮錢,準備過幾天就讓七七跟那個人結婚。

七七跟那個人年紀差不多,也死心了,想着既然無法跟落林在一起,跟誰過其實並無差別。這就是屬於女人的心,輸了就沒有了。

(六)

七七結婚,從深圳來了幾個人,都是那時候喜歡七七的一些同事。

那天落林也來了,他穿得很正式。

宴會上他看着穿着白色婚紗的七七,旁邊站着一個男孩,他站了起來,走到他們身旁,拉起七七的手,所有的人都驚了,在小城裏,這是要被人在背後議論的。

“七七,你的信我都看到了,今天的你很美,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我們是要做最好的朋友,這杯喜酒,我一定要喝,爲了逝去的你我的心。”

七七泣不成聲,蹲在地上,她的丈夫默默地把她扶起來,看着落林,那個男人不自覺的打了他一拳,七七告訴落林,這一輩子他們都沒有那個緣分,請他落座,婚禮還要繼續。

緩緩走下臺子的落林,不再打擾,一個人默默拿起酒杯,不停的灌自己酒,聽着一聲聲“親一下親一下……”突然哭了出來,被同事默默地帶走,坐上火車,離開這裏,一言不發。

後記:

七七再也沒有離開過小城

結婚第二年

生了一個男孩

變成了第二個她的母親

落林成爲了廠長

跟一個不醜不漂亮的女人結了婚

有了兩個孩子

成爲了第二個他的父親

後來

他們都沒有變成想要的那個自己

被時代牽着鼻子向前走

丟了心

失了夢

迷了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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