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小孩,你可以不太乖

圖片來源電影《狗十三》  

我的好朋友是一條狗,它的名字叫愛因斯坦。


<One>

成長是什麼樣子的?是少女趴在窗口眺望遠方嗎?還是拼了命考到95分的英文試卷?又或者,是無數個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年少的清晨與傍晚?

會開心嗎?會難過嗎?會特別特別孤單嗎?

那個夏日那個秋天那些少年都還好嗎?都長大了嗎?

看《狗十三》這部電影時外面正在下雨。這種天氣適合傷感,適合懷念,適合結出綿綿無盡的哀愁。關於青春,關於成長,關於我們。

李玩,普普通通的中學少女。

愛因斯坦,普普通通的一條狗。

故事的脈絡並不複雜,無非是青春期的少女在狗狗的獲得與失去之間和家庭產生的一系列矛盾與激烈的對抗。

劇情也是平淡的,沒有大風大浪,沒有大悲大喜,無非是悠長歲月中磕磕絆絆的小日子,像你我的家庭,是萬家燈火

那時的日子多平常啊,顏色也是透明的。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日光,熟悉的左鄰右舍間見面後的寒暄。

那是我們每個人的回憶吧。十幾歲花樣正好的年紀,校園裏層層疊疊的朗朗讀書聲,教室裏偶然飛進來的小鳥或蝴蝶,課堂上望着窗外出神開小差。誰偷偷遞給誰的小紙條,誰是那個每個班級都會出現的調皮又搗蛋的男孩,班上又有誰和誰的傳言。老師的期許,家長的責罵,考不出的英文試卷。每天晚上都會寫的日記,愛聽的流行歌曲,因爲喜歡冰淇淋所以祈求夏天永遠不要離去。

陌生嗎?熟悉嗎?這是我們每個人的青春對嗎?

少年們總有無窮無盡的煩惱,可能是因爲一場發揮失常的期中考試,也可能是因爲昨天忘了寫日記,亦或者是因爲一片落葉或一首小詩。

就像電影裏的李玩,她的煩惱是因爲一條名叫愛因斯坦的狗。


<Two>

因爲爺爺的一個不小心,愛因斯坦走丟了,家裏隨即陷入了雞犬不寧的境地。爲了討好李玩,一家人使出渾身解數想盡各種辦法,最終在李玩後媽的建議下,買了一條几乎一模一樣的新的“愛因斯坦”。

可是新的愛因斯坦怎麼能是愛因斯坦呢?

明明不一樣爲什麼大人們非要說一樣呢?

明明錯了爲什麼不承認呢?

明明不喜歡爲什麼還要裝作喜歡裝作很開心呢?

李玩沒辦法理解,她哭了鬧了作天作地,最後愛因斯坦還是沒回來。她捱了頓打,接受了新的愛因斯坦,一切又變回如往常一樣。大人們終於鬆了口氣,還好,李玩還是那個懂事的乖孩子。

電影裏的李玩懂事了很多次。愛因斯坦剛來的時候要喜歡它,因爲是爸爸送來的。愛因斯坦丟的時候不可以哭鬧,因爲大人們會傷心。新的愛因斯坦來的時候也要喜歡它,因爲這是全家人的心意。得知有弟弟的時候不可以難過,因爲大人們很開心。錯過了天文館也沒關係,因爲大人的事情更重要。就連新的愛因斯坦被送去狗肉店也不能阻攔,誰讓它傷害了弟弟呢?

可是爲什麼全世界的事情都很重要,唯獨自己的事情不能重要呢?

爲什麼?

沒有人回答爲什麼。

大人們只會說應該這樣做應該那樣做,然後再來一句“都是爲了你好”,便把小孩子們尚未說出口的疑惑堵了回去。

十幾歲的李玩那麼難過啊,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就難過吧,難過着難過着就長大了。


<Three>

電影結束後,“破碎”兩個字一直盤旋在我腦海裏久久不能離去。

成長簡單嗎?

成長太痛太難了。

那些年少的斑駁的時光,殘缺或完整的、實現了的以及未實現的夢想。

我們都一樣的吧?有些話跟父母無法言說,說出來也不會得到理解和獎賞。大人們總會指着自己已經構建好的世界說:看,這纔是正確答案,小孩子要乖哦。

於是小孩子變得很乖很乖。你那麼辛苦,我這麼懂事。

可是,那些明明已經長出來的密密麻麻的心事該怎麼辦呢?

就寫在日記裏吧,或者躲進角落裏默默哭泣,再或者告訴自己心愛的玩具。

快快長大吧,長大後就不難過了。


<Four>

後來,我們都長大了。那些未能實現的年少時的夢想、無法釋懷的心結也似乎隨着時間消失不見了。

應該開心纔對呀,可爲什麼看這樣的電影聽這樣的歌還是難過呢?

有太多遺憾吧?那些回不去的時光裏有太多太多的遺憾呀。沒有什麼是真的消失不見的對嗎?我們只不過是學會了把很多事藏起來然後假裝遺忘而已。

可重來一次就不會有遺憾了嗎?重新回到過去就能得到獎賞嗎?那些心事那些夢想就能說得出就能實現嗎?

成長過程中最殘忍的就是“總會有遺憾”。不管時間倒流多少次,我們最終還會是那個懂事的小孩。把祕密寫進日記裏,躲在角落默默哭泣,然後絕望再生出希望,跟這個世界和解。

於是經過了一季又一季的夏天,那些開心的難過的悲傷的失落的一路風塵僕僕伴隨着每一個年少的我們,直至我們長成大人。

那些歲月裏激烈的對抗,發了瘋的努力,艱苦卓絕的喜歡或討厭都會在長大後變得輕描淡寫。所以快快長大吧,長大後就都好了。

長大後就都好了是嗎?

也許吧。

但這樣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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