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遊

說起老莊,人們往往會想到道教,以爲老莊只不過是些尋仙煉藥的門路,加之太上老君與南華真人的名號,更是讓人們誤以爲道教只是在一味的宣傳消極避世而已,然而這些並非道家思想的全貌。我一直以爲,道家思想是先秦思想中最爲深邃的一個,倘若老莊的思想能用一句話概括出來,只能說是尚未參透這種哲學內涵了。 西南聯大的劉文典教授曾這樣講述自己在轟炸中活下來的必要性:“我劉某人是爲莊子跑,倘若我死了,中國就再無人會講莊子了!”這應該算是一種側面印證罷。

再回到那句“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上去, 普遍的觀點認爲,這寫的是莊子對於無所侍之人,對超能於外物之外的一種追求。至人與萬物爲一,故曰無己;神人無爲而無不爲,功在萬世卻又無功可見,故曰無功;聖人歌頌載道卻又不可名狀,故曰無名。超然無外物之外固然很難,無論是不知其幾千裏也的鯤鵬,或是五日而後返的列子,尚且還要侍於海運與風。莊子飄逸已久,卻仍需遭遇向他人見米的困境。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爲一,侍於萬物而又無侍與萬物,大概纔是莊子所追求的。倘若只理解爲“聖人不追求名分”,再把陶潛先生安排進來的話,那莊子的追求大概也有些過低了。我之前的一篇隨筆,有寫到陶淵明是“亦俠亦隱真人格”,他尚且要侍於這個亂世,浮於天地之間,對於“道”的追求,尚且還是有些差距的。

我並不能說自己對於逍遙遊有多深的理解,在我看來,大魚遼闊的雙翅仍會在每一個海運時節,扶搖起持續六個月的巨浪;河伯仍會在每一個秋水時至於北海,感嘆自己的渺小;任公子仍會一年隔着一年在會稽山的雲中,揮動着自己隱於滄浪的釣竿。莊子的散文有着空間與時間的廣邈性,它並不像孔孟如此看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未知生,焉知死”,莊子則有着“無極之外,復無極也”的境界。因此,對於莊子的解讀自然可以有許多種,封建時代的天官們,用它來理解行星風水;近現代的文學家,則將其理解爲對事物的追求;甚至於西學東進的年代裏,嚴復曾用《莊子》來解釋達爾文的《進化論》,想必這種“無極”也是莊子所期望的。但倘若對於老莊的解讀過於單一,甚至涉及到名利上去,那就彷彿飛越九萬里的大鵬,本來藉着海中的風在天地間逍遙前行,卻突然落在地上,有所而侍了。

玿於2019-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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