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点不对劲

等江淇和蔡丽华晃晃悠悠把柴火送到班级教室,又从教室返回家的时候太阳早就落山了,她们回来的一路上碰到的都是各家吃过晚饭正这儿一群那儿一伙地扎堆宣诓的人群。

蔡丽华的奶奶今晚可是没少往江淇家跑——同班别家的小孩都到家了,这两个小家伙是野哪去了?

到了家门口,江淇先把蔡丽华送回家——这么晚回去,一向把蔡丽华看管的很紧的奶奶可别一着急打了蔡丽华;都怪江淇,在路上老是走走停停的,基本上是走十步歇八脚的,蔡丽华为了等她才耽误了早点到家。

果然,奶奶一见到一身灰头土脸的蔡丽华气就不打一处来地怒骂道:“你个死丫头,跑哪野去了?恁晚才晓得回屋,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蔡丽华怯怯地缩在墙角处,吓得不敢吱声;江淇赶紧拦住顺手从门后拿起把苕帚欲揍蔡丽华的奶奶:“奶奶,都是我不好,是我半路上老是一累就坐下休息,蔡丽华为了等我才回来这么晚,我们没到别处贪玩。”

蔡丽华奶奶平日也挺疼江淇的,知道江淇一向乖巧懂事,不是那种少不更事贪玩的孩子,平时蔡丽华跟她一起出出进进的,她也挺放心;见江淇这么说,奶奶就把笤帚靠门后放下,但依旧语气严厉地用川话训斥着蔡丽华:“你爸爸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得替他们担着多大的心!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闪失,我怎么跟你爸爸妈妈交待?”顿了会,奶奶语气缓和了些:“赶紧到外面把身上的灰拍干净,回来洗手吃饭!以后再这么晚落屋,你就不要进门了!”

江淇赶紧拉着蔡丽华出了门,两人在门外相互把身上的灰尘拍落,看蔡丽华进屋了,江淇才转身回到隔壁的家。

江淇家所在的那排房子共住了八户人家:江淇家是左手起的第一家,右手挨个过去依次住的是蔡丽华奶奶家、陈烟锅家、李慧外公外婆家、张田田家、倪刚的爷爷奶奶家、王菊花家以及丁玉家。

八户人家中江淇家和王菊花家小孩最多,都是八个,两家孩子都差不多大,而且都是五男三女,两家每天吃饭都像打仗,盛菜、盛饭都是用大脸盆,各家的大人一句吆喝:“吃饭喽!”各家的娃就呼啦啦地围上去了,简直跟养小猪没区别;而且不管盆里装多少饭菜,一转眼功夫都会被全扫光,菜盆也会被娃儿们用馒头蘸得锃亮锃亮的,简直比洗的还干净;为了能吃饱饭,各家的娃儿也是想尽了办法:王菊花家的老八特别聪明,他教给江淇一个特别灵的方法,按他的方法,江淇每顿饭能多吃到半碗饭!他说:每次开饭,大家都想着把自己的碗添满,如果第一碗你就只添半碗,你吃完半碗饭的时间肯定比其他人吃完一碗饭的时间短,等你第二次添饭的时候再把碗添满,这样你每顿就能多吃到半碗饭啦!否则,你第一碗饭就添满,等你吃完,想加饭门都没有……江淇用王家老八的方法果然每顿都能多吃半碗饭,基本顿顿都能吃饱!江淇简直太佩服王家老八了!只可惜,从小被周围人称为“天才”的王家老八后来被他在内地的一个叔叔领养了,从此,江淇再没见过他。

因为江淇家和王菊花家的小孩太多,所以这排房子就一直很热闹。这两家的小孩如果同时全在家,唧唧喳喳的整排房子都能吵翻了去;所以作为家中排行老七的江淇,基本没受到父母家人多大的关注,只要她没冻着、饿着、伤着、没有家长、老师或同学来家告她的状,她一整天不在家家里都没人觉察到;对于沉默寡言、喜欢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江淇来说,这种被人忽略的状态也挺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当然,这种感觉都是在江淇遇到张老师后才被家人和周围人认可的,之前,她可是被周围人当作是“怪胎”哩!

但今天江淇回到家却发觉有些不对劲:一向对她不闻不问的父母看到她居然会紧张地过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为什么没和同学一起回?路上都跑哪儿去了?有没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对于平日老实巴交、寡言木讷的江淇父母来说,今天他们对江淇的关心在江淇看来可是破天荒的举动,这让江淇感觉非常不习惯、不自在,往常不管她多晚回家都不会有人问。本来嘛!家里小孩这么多,父母又常年累月、早出晚归的在田间地头刨食养活一大家子人,哪有精力去照应到每个孩子?蔡丽华的奶奶紧张蔡丽华她能理解,毕竟她来自口内,又是父母的独苖,而且蔡丽华的爸爸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加上爷爷很早就过世了,在科克兰木,蔡丽华可是奶奶唯一的亲人哪!祖孙俩相依为命,这种亲近感在那个几乎家家都是七、八个小孩的年代当真是很稀罕的一种情感。而论辈分,江淇比蔡丽华还要高一辈,她该称蔡丽华的爸妈为哥嫂,蔡丽华该叫她姨姨或娘娘;但在科克兰木,辈分一向是乱套的,大人小孩都是跟着孩子乱叫的,就像江淇应该称蔡丽华的奶奶为阿姨一样,因为她奶奶的年纪和江淇的妈妈相仿,大人之间都是姐妹相称,不过江淇还是随蔡丽华跟着叫奶奶。

江淇把自己一天的行程特别是为什么这么晚才到家的情况大致跟爸爸妈妈说了下,等爸妈说没事了她才赶紧跑厨房找吃的去了——累了大半天了,又出了一身的汗,她可是真的饿了;再则,她觉得一本正经面对父母是一件特别别扭的事,让她站不是、坐不是、看着父母不是、不看着父母也不是,总之,全身上下无一处自在。

也难怪,打记事起,江淇就没在父母怀里撒过娇,家里小孩也都是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一个带一个蹿大的,所以排行老七的江淇就跟排行老六的江沛和排行老八的江滢感情亲近点,再往上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跟江淇年龄差距都大,一起生活的时间也不长,江淇对他们有点敬畏和生疏,平时没什么事,相互甚至连说句话的机会都很少。

晚上限电,屋里还没有外面的星空亮堂,没点煤油灯的厨房更是黑灯瞎火的,家里只有三个小煤油灯,客厅里点了一个、江沛他们房间里放了一个、另一个在江淇三姐妹的房间里,现在每一个灯都有人用。

这三个煤油灯还是江淇和江沛用空的墨水瓶自己动手制作而成的:在墨水瓶盖上用烧红的火钩烫一个合适的洞眼,把一根又宽又粗的尼龙绳的一头穿过洞眼,把露出头部分的绳子在倒满煤油的瓶身里浸透,只留出短短的一截灯芯;尼龙绳的另一头则全部放进瓶子里,把瓶盖拧紧,用火柴把灯芯点燃,一个简易又好用的煤油灯就做成了。

江淇不想麻烦其他人借灯一用,就自己摸瞎在锅灶边摸索:她先摸到水瓢在水缸里舀了些凉水喝;摸到锅盖,掀开,锅里有馏过的馒头,还热乎着;最后摸到灶边的一个磁盘,里面肯定是菜了。江淇顺势在筷子篓里抽了双筷子,拿了两个玉米和小麦混合的杂和面馒头,端着盘子来到屋外亮灯处,开始埋头吃起她的晚饭来。

“江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害我到处找你!”正吃的欢哪!江沛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对着江淇直嚷嚷。

“今天你们都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问我?刚才爸妈还逮住我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又瞎操心到处找我,不对劲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真的不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班一个男同学,就是住靠近沙枣林那排房子的倪刚,晚上一回到家就满嘴说胡话,他父母说他是把魂给弄丢了,如今正在大桥上忙着给他招魂哪!”

“不会吧?今天班里组织拾柴的时候我还见他好好的,怎么一回来魂就丢了?”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们班几个男生说他们在砍柴的时候,看见倪刚用斧头劈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冒出了一股烟喷了他一脸,他当时就傻了;倪刚父母问那几个和倪刚一起的同学,倪刚劈到什么东西了?他们说是一个婴儿毯子裹着的小男婴,他们还看到了婴儿的小丁丁,当时大家都吓坏了,以为遇见鬼,就没仔细再看,一溜烟全跑了;现在全车排子农场的人都在谈论这件怪事哪!看你和蔡丽华这么晚还没回来,我们大家都在担心你们哪!特别是蔡丽华的奶奶,不停念叨你们千万别出事,没想到你们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啊—”江淇惊的把碗筷往桌上随手一丢,撒腿就往倪刚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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