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七夕，突然想起杜牧的那首《秋夕》來：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如此美妙的一首詩，其實是初中時一篇枯燥的說明文的開頭。
詩美妙，說明文枯燥。於是我只記住了這首詩，選擇性忘記了那篇說明文。
由這首詩，我更加喜歡詩人杜牧了。他是晚唐詩人，和李商隱合稱“小李杜”，在大唐日薄西山之際，他在唐詩歷史上留下了淡淡的一筆。
在詩酒年華里，他的詩我背了好多。
2
還記得小學五年級課本里，有一篇《牛郎織女的傳說》，裏面詳詳細細地把牛郎織女的傳說講解了一遍，語言優美，令人嚮往。
我在上三年級時，就把五年級的課本看過了，心裏一直盼望着學習那一篇，結果，我升到五年級以後 ，那篇課文被刪除了。
許是愛情？許是開放？
同時刪掉的還有王爾德的《快樂王子》等。
取而代之的是《窮人》《伏爾加河上的縴夫》《一幅壯錦》等苦大仇深的文章。
但幸虧我早早讀過五年級的書，纔沒有錯過那麼好的幾篇文章，它們在我的心裏結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在物質匱乏的童年時代，許多課文我都忘了，卻忘不了《牛郎織女的傳說》和《快樂王子》。
幾十年後，我仍會講給我的孩子們，講那追尋愛情的癡男怨女，講那渴望人間美好的快樂王子。
3
《牛郎織女的傳說》裏講，7月7的夜裏，坐在葡萄架下，是可以聽見牛郎織女說話的聲音。
文章說那天晚上的銀河會特別清晰，我們會清楚地看見牛郎和織女化做兩顆星星在銀河上相會。
還說，七月七的晚上是要下雨的，那是牛郎織女一年一見面留下的相思之淚。
我們家沒有葡萄樹，於是，童年的我就坐在院裏的小棗樹下，凝神靜氣，偷偷地聽牛郎織女說話。
“嘰——嘰——”，你們別叫。
“嘰——嘰——”，你們怎麼還在叫？
蟋蟀一直在低唱，聽了半夜，除了那陣陣的蟋蟀聲，什麼也沒有。
許是他們說話聲音太小了？許是銀河離我們太遠了？童年的我執着地認爲他們一定在說話，但是我越長大，卻越聽不見了。
那時的我也不知道去問誰，隱隱約約覺得天上那一道白白的玉帶像是銀河，卻始終也找不到牛郎星和織女星。
我往往是一邊找牛郎織女星，一邊在心裏暗暗恨自己：怎麼學不會自然書上的星座？
不過，學不會也不能怪我，那時候我們老師從來都不講自然書的。
不過有一點倒是說準了，7月7那天倒是經常下雨。
小小的我便固執地以爲那一定是牛郎織女流下的眼淚，雖然我找不着他們，聽不見他們說話，但這一場秋雨讓我相信了他們的存在。
4
七夕又叫乞巧節，在每年的農曆七月初七，它是我們中國人的傳統節日，它是我們中國人的情人節。
老話都說，七月七之前，指甲要用鳳仙花包三遍。爲什麼？不知道！反正大家夏天都包。
我小時候因爲媽媽繁忙，每一年都包不夠三遍。
長大後我明白了鳳仙花可以治療灰指甲。於是我暗暗告訴自己，每一年都要給我的孩子包夠三遍。
今年老公給我找來了一大包鳳仙花，媽媽也找來了一大包鳳仙花，我們的孩子手腳趾甲都被我包了三遍。
今年的任務完成了。
5
老話還說，七月七，炎熱的夏天就要過去了，天氣要立秋了。
天涼好個秋。
越長大越孤單。長大後，我悲哀地發現，根本沒有牛郎、沒有織女，沒有美好的愛情故事，它只是季節交替的一個時令而已。
愛情，它只是一個傳說。
6
聽說愛情來過，每年的7月7日。
我卻只想對你說：對不起。
記得我們剛結婚的那幾年，每一年的七夕你總要給我買一份禮物，有時是一束玫瑰花，有時是一盒巧克力。
那時的我很年輕，不懂得珍惜，抑或是那時的我不懂得浪漫，還有可能是父母的不幸讓我排斥愛情。
記得那時的我總會笑話你：“買什麼呀？我又不愛吃巧克力！”
“買玫瑰花也沒有地方插，還這麼貴！”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我就只喜歡房子和車！”
七夕來一次，我指責你一次；情人節來一次，我笑話你一次。
直到後來，你不再買了，開始爲我所說的“房子和車”去奮鬥了。
如今，這些東西都有了，如今，我慢慢地發現當年的我有多麼傷你的心。
我們不再年輕了。愛情在柴米油鹽裏漸漸退了色，激情在油鹽醬醋茶裏漸漸冷卻。
剩下的，卻是彼此間時不時的不滿意。
是啊，牛郎織女一年來一次，七夕節一年一次，愛情一年來一次，我爲什麼還不去珍惜呢？
人間苦，人更苦。即使我拼命追趕夢想，那夢想也永如天上的太陽般遙不可及，而我也如夸父般，力竭而死，化爲鄧林。
總是去追求遙不可及的夢想，卻忘了身邊還有一個你，忘了，你纔是那個我最應該去追逐的太陽。
如今，一年一度的七夕又來了。我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十幾年前的那個七夕，有個脣紅齒白的少年，他身着白襯衣，帶着溫暖的笑容，正拿着玫瑰花和巧克力向我走來……
此時，我的眼睛溼潤了。
我拿起手機，撥通電話對他說：“老公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