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話:最近我很有感觸,這些感觸由家中老人而來。我想如果我不把這些感觸記錄下來的話,一定會後悔。
在晚風拂過的傍晚,我常常帶着笑凝視她們的臉龐。我貪婪地看着,看她們深陷的眼睛、乾枯的雙手、佝僂的身體。
我印象最深的是和外婆的擁抱。像個小孩一樣不多想,外婆是疼愛我的,所以在離別之即我想抱抱她。面上未顯,但我的心中是震動的。我擁抱的是怎樣一副乾瘦的軀體啊!
我常常握着奶奶的手仔細的看。骨頭自然是其中最爲突出的,薄薄的褐色皮膚覆蓋其上,鼓起的筋脈四處蔓延,像地上的藤蘿。
一瞬間,我很難過。因爲我想到我愛的這個人,她的這幅軀體,正在慢慢死去。這裏面的血液、骨頭、皮膚,每一天都在被帶走。直到有一天,這一副軀體了無生機,不會說話,也不會笑了。
它閉上眼睛,靜靜地沉睡在土地深處。這個人確切是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只剩一些記憶留在我們的心底。
陽光挺好,奶奶常把她的壽衣拿出來曬。她笑着說以後一定要替她穿上。我不讓她說這些話,我對她說她還會活很久很久。我想她是不大相信的,心裏是害怕的。
因爲就在最近這些年,我突然發現,我也快到了成家的年齡,而附近的老人也陸陸續續的消逝。真的,一個一個就沒了。
就在這個夏天,和奶奶挺好的朋友去世了。前一天兩位老人還在一起話家常,第二天另一位老人就被裝進沉沉的棺木了。
我想,奶奶雖然不說,但她心裏一定是有想法的。
我有時看我自己的手,幾乎看不到骨頭,血肉很充盈,皮膚嬌嫩白皙。看起來很健康,很有活力。如果說奶奶是乾癟的,那我就是如含苞欲放的花朵一般充盈的。
繼而我想到嬰兒的皮膚,那是最純淨、最嬌嫩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值得感動、值得落淚,比如嬰兒澄澈的眼睛、年少的回眸一笑、中年的滄桑、老年的清明。
也許人的一生,就是這樣平凡又偉大。
生命好像十分堅韌,像一棵野草一樣好似能帶來很多奇蹟,你常常能做到連自己都驚奇的事。
但生命同時也是脆弱的。刀割到手,會流血。血像水一樣,水沒有流乾的時候,血流光了會死。我們的手臂如同蓮藕,像切菜一樣不會再生。我們看不見的病毒,可以讓一朵盛開的花很快腐朽。一輛車經過,一個溫暖的人會變成冷冰冰的軀體。
人是什麼呢?
它有一副骨架,血肉在活動,心臟在跳動,大腦在思考。這是多麼的奇妙,多麼的豐富,多麼的生動。
可是隻要心臟不再跳動,大腦不再思考,你所愛着的人就沒有了,就好像思想和靈魂從身體裏抽離,只剩軀殼。
生命帶來很多美好,生命帶來很多快樂。生命是堅韌的,生命也是脆弱的。至於它究竟如何,每個人給出的答案不一樣,我想每個年齡段的人給出的答案也不一樣。
這就是我22歲想到的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