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場逃亡(十八)

範小花最終還是免於流浪街頭,在拆遷最後期限的前一天租到了房子。新房子在南河公園附近的西城佳苑一幢三單元八樓,這幢略有些老舊的樓房本來只有七層,七樓兩戶都是一戶人家,索性就七樓上個鎖,六樓往上就是他家的私人領地。樓底天台自然被利用了起來,一半種着菜和花花草草,另一半自己搭了三間小房子,用來出租,範小花租的是中間一間。

左邊一間住的是個帶孩子的女人,聽說老公在外面打工,已經幾年沒回來了;右邊一間住的是一對情侶,二十出頭,經常半夜纔回來。

上樓梯轉角處是公共衛生間和洗漱池,寬闊的房檐下是一排做飯用的竈臺,房子對面拉着幾條鋼絲用來晾衣服。範小花挺滿意,雖然公共衛生間不方便,外面晾衣服也不方便,尤其是內衣內褲,但是便宜,而且可以月付。

搬家的時候,範小花不得已動用了黑褲大叔這個重勞力,畢竟幾編織袋的東西不是她那個小身板能受得了。

東西,就是這樣,用的時候啥都差,一旦收拾或者搬家,就哪哪兒都是。

不過,範小花私自租房子,而且是那樣的條件,惹火了黑褲大叔。

黑褲大叔一進門,看見摞在地上的幾個編織袋,瞬間黑下臉來,聲音高了八度,訓斥着:“你......這麼大事你不給我說,還自己租房子!那麼大幾間屋,還少你三尺寬的地兒?”

範小花見黑褲大叔發飆,惴惴不安,不過卻沒有動搖當初的決定,去上去掛在黑褲大叔脖子上,撒個嬌,好容易纔將黑褲大叔哄好。

等兩人吭哧吭哧地把東西搬上頂樓,黑褲大叔一手一個編織袋抄起來,用圓滾滾的肚子頂着範小花往下攆,氣哄哄地念叨:“走,走,住我那裏去!你不嫌委屈自己,我還心疼你呢。”

黑褲大叔聲音很大,隔壁的大姐穿着圍腰,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拿着鍋鏟,吆喝道:“鬧啥子鬧嘛!兩口子有啥事關到門去說,我兒要做作業!”

範小花見狀只得撂下手裏的包裹,連連道歉,拉着黑褲大叔進屋。

“大叔,錢都給了,又不能退。再說這挺好的,你看外面又是花,又是菜,就像住大別墅樣,還帶花園囁。”

範小花又是撒嬌,又是講道理,一番連削帶打終於把自己租房住的事情錘實。

“真想按着你打一頓,點都不聽話。”黑褲大叔看着肉嘟嘟的臉上綻着諂笑,真拿她沒有辦法,“先住兩天,不習慣就搬我那去。”

搬家的事情塵埃落定以後,範小花下班以後隔天去低價清自己手裏的地攤貨,另一天去學習花藝。

範小花從來不知道花兒還有那麼多名堂,不同的花代表不同的意義,比如:紅玫瑰表達的是愛,百合是聖潔友誼,康乃馨是送母親的,菊花是送死人的......比如:不同的花束要用不同的包裝紙,花、葉、配草的搭配,各種盆栽花的養護等等。

一堆堆的信息像鋼鐵洪流一般撞進範小花的腦袋,讓她不禁頭大,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媽喲,當年上學都沒得這麼打腦殼哦!

說歸說,該學的一點也沒落下,師傅講她就記,師傅示範她就跟着做,不懂的絕不過夜,當天搞定。

“花兒,花藝一道,水深的很,說不定一輩子都學不完。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基本的東西教給你了,後面就靠自己去琢磨,去悟了。”謝師宴上姓張的老師傅靠着椅子,微醺地點着頭囑咐着。

說起這張師傅可不是個一般人,原本是省城最大的連鎖花店“春天花園”的花藝培訓師。早就過了退休年紀,春天花園的田總卻死死抓着不放人,直到前年身體實在頂不住了,這纔回西城養老來了。

也不知黑褲大叔如何跟這種大咖攀上關係的,替範小花找到這樣的門路。說來,能成爲張師傅的徒弟,還沾了名字的光,“花兒”這不是天生有緣嘛!

“以後還要向師傅多學習,有不懂的還得請教師傅你老人家哦。”範小花端着酒杯,乖巧地鞠躬敬酒。

“小女娃子,有悟性,我喜歡。不懂的就喊陳老二帶你來。”

範小花此時已經醉意上涌,一番道謝幾杯酒下肚,整個人就趴在了桌子上,剩一個老頭和一個半大老頭推杯換盞。

黑褲大叔那邊已經找好了鋪子,付了半年的租金,裝修也進入了尾聲,該如何起名字卻犯了難。“浪漫花屋”、“範氏花店”、“範小花的店”、“花滿園”......兩人關着門商量了幾天,取了無數個,卻沒有一個完全滿意的。

“老張頭,花店取啥名字好啊?”黑褲大叔趁着張師傅醉酒,把這個難題踢了過去。

“你們都取過啥名啊?”

黑褲大叔把兩人稍微滿意的報了一遍,張師傅一一點評:浪漫花屋--輕浮;範氏花店--俗,簡直俗不可耐;範小花的店--這店是賣啥的?花滿園--這個將就,不過還是差點內涵。

張師傅抿一口酒,閉眼冥想,一時間也難以想出好名,不由搖頭大呼:“哎,老了,老了,腦袋瓜子不靈活了。”

驀然間看見趴在桌子上的範小花,心中一動,激動地一拍大腿,大笑道:“哎,還想啥子想,這不現成的嘛!”

“啥?”黑褲大叔被搞得莫名奇妙,疑惑地詢問。

張師傅也不開腔,一努嘴,伸手指向範小花。

人往往就是這樣,缺乏的就是猛然間的靈光一現。好比武俠小說裏,男主學得絕世殘本武功,或是高人調撥,甚至是看風吹、葉落,一剎那間的靈感能就讓他頓悟,將這門武功推演完成,然後逆襲。

黑褲大叔以手拍額,大有嫌棄自己愚笨之勢,“咦!我咋沒想到!老張頭,名字取得好,既能體現主營業務,又跟店主密不可分,好名字。不過,好像有點俗哎。”

張師傅一聽最後一句,頓時火氣,“俗?你懂個錘子,曉不曉得啥是‘大俗就是大雅’?一天淨開黃腔!”

說着,張師傅起身離座,也不理會黑褲大叔和範小花徑直往外走。

雖然兩人是鐵打的關係,但是張師傅畢竟年事已高,黑褲大叔只得抱着範小花結賬,打車送他回家。

老頭子氣性大,到家連話都沒說,黑着臉進門,把兩人晾在外面。

黑褲大叔也不在意,小心翼翼地護着懷裏的大女孩,就像老母雞護崽一樣。一路上,黑褲大叔心中竊喜,“嘿嘿,別說,老頭兒取得名字真不錯!只是得想想該怎麼說服懷裏這個犟女娃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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