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20歲姑娘,已賣身4年

我跟林小米約在一家人不多的咖啡館。

這是我第三次託朋友幫忙之後,纔有機會見到她。

林小米穿緊身包臀裙,踩着細高跟,上身的白色雪紡衫領口開得很低。她坐在我面前的沙發上,時不時用手撩撥自己的頭髮。

簡單介紹寒暄之後,我小心翼翼說:其實……我上次在酒店門口撿到一張卡片,後來才知道,那上面的電話號碼是你的。

她顯得很淡定:“啊,你是說那種光屁股的大胸女人啊?呵,那種卡片,我們每天發出去幾百張……”

林小米看起來一點也不顯得生分,她頓了頓,像是在跟一位老友聊天一樣接着說:“我以前不喜歡跟別人講我的故事,因爲覺得是一種恥辱,但現在不同了,這種想法越來越淡,甚至已經消失不見了,沒什麼的,說不說講不講都一樣掩蓋不了我的職業屬性。”

我問她:你爲什麼會從事這個職業?

林小米冷哼了一聲,似乎對我這種幼稚的問題很是鄙視。

她點燃一支菸,緩緩放到嘴邊,吸了一口,吐出絲絲菸圈,說:爲了錢。

接下來,她跟我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讀高三那年,我弟讀高一。他太調皮了,總喜歡跟人打架。

幾年前的暑假,他跟幾個小混混廝打間,滾下了一個陡坡,腿摔斷了。

爲了借錢給我弟看病,我親眼看見,我爸媽給鄰居跪下了。

那一刻,我就萌生了出外賺錢的念頭,賺足夠多的錢。

第二天,我就輟學了。

我在醫院照顧了弟弟一段時間,他恢復得還算好。但走路,總是有點不穩。

我爸生來右腿就是瘸的,沒辦法送我弟上學,我媽常年體弱多病,有時候風一吹連自個兒都站不穩。

我輟學後每天揹着我弟送他上下學。鄉村裏的泥路崎嶇不平,我一個姑娘,揹着一個小夥子走山路,兩個月瘦了二十多斤。

弟弟徹底恢復之後。我就出外打工了。

其實父母有勸過我,他們起初是不同意我輟學的。可有什麼辦法,他們連自己都快養不起了,更何況供兩個高中生。

再說,在我們那個偏僻的小山村,重男輕女還是挺嚴重的。女娃可以不上學,但男娃,不上學就是造孽。

我離開家那天,母親塞給我皺巴巴的500塊錢,我知道,這是她所有積蓄了。

我給她留了200,帶着其餘300,坐了25個小時的硬座,來到了深圳。

02

剛來深圳那年,我16歲。根本沒有公司要我。沒辦法,我去了一家小餐館。每個月拿1000塊的工資。

1000塊,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錢,餐館老闆人還好,從來沒拖欠過我的工資。只是,他有時候會要求我出去陪他喝酒,我不敢不去,我太害怕,他會因此辭退我。

我在餐館打了兩年半的工。有一天,接到我舅舅的電話,說我媽得了宮頸癌。我爸……哦不對,那個臭男人,知道我媽患病那天,就跑了。


我媽手術時,需要大量的資金。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一個月1000塊的工資簡直少得可笑,根本不夠一天的醫藥費。

我把家裏的情況告訴了餐館老闆,苦苦央求他幫我介紹一份高工資的工作。

老闆看了看我,略顯同情的眼神裏,又似乎帶有一種看到希望的光芒。他指了指對面那座奢華的娛樂公館,問:“這個地方你去嗎?”

“去。只要能賺很多錢,什麼地方我都去。”我斬釘截鐵說。

一週以後,我就去那個地方上班了。後來的事情,你肯定都懂的。”

“那……你有賺足夠多的錢嗎?”我問。

“我算是所有姐妹裏面長得最好看的,所以最受歡迎。錢嘛,給我媽看病,勉強夠。”

說到這裏,林小米猶豫了會兒,又接着說:“第一次陪男人睡覺那會兒,我哭得像個傻逼。可是後來,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就變成了不帶任何情緒的嗯嗯啊啊的機械運動。

有時候,錢給的多的客人,我會配合地好一點。

對了,我們當中一姐妹,曾經碰到一個艾滋病男人。然後這輩子,就被毀了。

後來她辭職了,走那天哭得稀里嘩啦的,說自己沒別的要求了,只想活着,多活。

那次,我嚇壞了。我最怕把命搭出去,我弟就上不了學了,我媽也就看不了病了。”

自始至終,林小米語氣平靜,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雲淡風輕。

03

“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某一天要轉行呢?”

“轉行?我們這種人,從來不敢想。除了陪人睡覺,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那,你家裏人知道你寄給他們的錢是怎麼來的嗎?”

“不知道吧。我不確定。我媽常年四季待在那個小村子,她不識字。我給她買了一部老年機,可她不會撥號,每次都是我給她打過去。

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前半輩子跟一個沒出息的男人常吵架,後半輩子,跟疾病死纏爛打。

醫生說,她最多能活5年。我現在出外打工4年了,賺了錢就寄給舅舅,讓他帶我媽去看病。

過年回家,我發現她已經骨瘦如柴了,頭髮掉光了,大腿也是腫得可怕。我找了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親戚,伺候她。每月我給親戚2000塊。

2000塊錢,對親戚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高工資了。”

“你爲什麼不辭職回家去照顧母親……畢竟,你能陪她的時間不多了。”

“我也想過。可我得賺錢,沒錢,拿什麼給她看病。她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對了,我見不得她的眼淚。出外這幾年,大概是心硬了,一見人流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罵人。”

林小米說着望向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04

“你戀愛過嗎?”我問她。

她掐滅菸蒂,說:“戀愛?像我們這種賣的,不奢望的。不過曾經,碰上一個男人。心動了,想要從良。

因爲有一次我哭了,他替我擦了眼淚。事後,還幫我穿好了衣服。

幹這行久了,對於這種紳士的舉動,便覺得尤爲難能可貴。

可跟我睡了幾覺之後,他就消失不見了。

我們還留了微信,有一天,我從他朋友圈得知,他有了女朋友。”

“那你,會告訴他女朋友他跟你……” 我沒好意思再說下去。

“不會。”她斬釘截鐵說:“其實我還跟他拍過幾張合照,你看,現在都在我手機裏,只是,我不會再聯繫他了,他的微信,我也刪了。”

我看了看她遞給我看的那張照片:林小米依偎在男人懷裏,笑得很好看,她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幸福感……

“你會想他嗎?”我問。

“開始會想。現在不會了。想通了,來這種地方的,都不是什麼好男人。像我們這種女孩,也不配擁有愛情。”

最後一句話,我聽得很難過。

05

林小米說着說着,身體往沙發邊上挪了挪,表情突然變得有點奇怪,她說:“有些男人,真他媽噁心……故意弄破安全套……

進了這行之後,我墮過2次胎,都不知道是誰的種,也把自己給墮壞了,以後……大概是懷不上了。”

她眼眶有點泛紅:“以前看電視,總覺得電視裏的劇情都是扯淡。直到太多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現實才是真TM 扯淡。”

我怔怔地坐着愣在那裏,不知如何安慰她,但我知道,所有勸說,所有語言,於她而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林小米看了一眼手錶說:“不早了,我得走了。”說着她站起身來就要走。

我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她:“林小米……你……累嗎?”

她扭過頭,眼角突然溢出了淚花:“累,噁心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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