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一)—2018-1-23-ANU暑期學校-無題

現代化的城市、對自然的過度破壞,讓中國的年輕一代難以體會到一些類似於“草長鶯飛”、“落霞孤鷺”的景緻了。如果這個結論不能普遍成立,對我自己總是成立的。

黑土地上略有些單調了,不過家鄉亦有些景緻,就比如結烈河沿岸的溼地,外加低矮的灌木,層次錯落的,也有些如畫之景。我是見過鷹的;還有些趣味十足的楓葉,我總挑了些送給喜歡的人。

從家出來上學之後,就變得更加單調。東北的山、公園大同小異,文化的積澱甚少。來到北京,也沒多體會到文化古都、名城的迷醉之意。當然這些失意多半是自己造成的,現在覺悟,高中、大學沒有意識去感受,才造成了對風光和古城的失望。

中國人一直,在過去的幾千年中,都是跟自然生活在一起的。成“和合”之境,是我們一貫的、最高的追求。現代工具設施對自然的入侵與破壞已經造成了一種人與自然的隔離;在恣意芳華的年齡,去無心感受這周遭花草蟲魚,實在是有些可笑。但這似乎是必然的,野蠻的發展、繁重的學業和經濟壓力……人與自然的和合怕只能出現在“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的詩句中了。

堪培拉卻是不同的。

我在想,歐美的一些地方是不是與堪培拉類似,對自然的干擾幾近爲零,甚至有些“原始”。這種“原始”與高度發達的現代文明的鮮明對比是最有趣的部分。在ANU的校園裏,你可以聞到花香,欣賞從根部就散發枝蔓的造型,看到滿天繁星,聽兔媽媽講故事(大多數時間在吃東西),想象着羣鳥爭鳴帶來的對未知的無限的好奇與憂懼。

暫時插入一段對建築的描述。聽薛華克老師講(此處爲意會),中國的城市是極度缺乏美感的,樓房的審美價值已被降到最低,簡單來說就是“千城一面”。後來我自己在後海遊玩時,瞬間對他的觀點有些更深入的認識了。一個城市是什麼樣的,看來要先把一些醜陋的、無聊的、相同的樓宇拆掉,看看還剩下什麼,那便是這個城市了。要拆北理工,那北理工便什麼也不剩了,北外的圖書館是不捨得拆掉的,它的外牆充分體現了它的美感;北京五環六環,大部分也可拆掉,三四環可剩下一些現代建築,內城裏面,大部分的民居、宮殿都可以保留。我眼中的北京便是這樣的清晰了,前門至天安門,繁華於世,威嚴即至,故宮與景山、什剎海、後海便是官與民的、正襟危坐與愜意的對比。北京就是一個:威而有閒,珠光寶氣又悠得自然的地方。

回到堪培拉,我們沿着鄉村小路來體會一下她的“原始”。離開家鄉多年,我已經太久未見到毫無修葺的“鄉間小路”了,這種“幽徑”在我家是有的。這裏的小路一般沿河纔有。是“走的人多了”踩出的小路,是不平整的、蔓草叢生的小路。“五九六九,沿河看柳”雖寫初春,用到這裏亦恰如其分。只有在河邊(莫朗格洛河)纔有柳樹。遠望垂柳,果如新娘。走到一處,蜿蜒流轉,彩鎮童話,溪流、綠樹、行人在一瞬間達到和諧,正是“彎彎的流水啊,藍藍的天;綠油油的草地啊,青青的山”。河流蜿蜒,就要過橋。橋亦是不可缺少的元素,“小橋流水人家”,這些總是在一起的,這澳洲人的審美與中國人也沒有什麼不同啊。沿河右岸向南走,過一片林地便似沒有路了。我在林中,第一次看見了壁虎;我在這林中,也看到了“漁樵”之事。有些羈絆的小路,充滿了陷阱與驚奇(殘枝之下,中空也,獵人技)。繼續向南探去(因我們看到遠處的高架),果然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們發現了走出林地前往公路的捷徑,便踏了上去。過了馬路,來到高架橋下。有人衝上高架橋的陡坡,想一睹格里芬湖的面容,就像是看盧舍那大佛時候的那種意境,沿階而上,盧舍那一點一點地出現,那視覺的衝擊和心理的衝擊是極其強烈的。是“神聖”與“驚喜的結合”,是“沿階而上”和“從上至下浮現”的相映成趣。本想,格里芬湖的遠襟要早出現,緊接着是如山的鼻子,再就是明鏡般的眼眸……寧靜致遠,心曠神怡。哎哎哎,嘆嘆嘆!這格里芬湖是個極害羞的美人,讓一排排的“梧桐”(或許是梧桐)和垂柳做了珠簾,硬要惹你接近,親自捲簾才滿足呢!

沿着河邊小路向東行,這是個10公里的自行車賽道,也有人在跑步,亦有些美麗的說不出名字的鳥和成窩的兔子。這裏可以給予一切對湖光山色的前景的想象,樹林陰翳,明暗相間,湖風先至,翠鳥欒鳴……真願躺下,用肌膚去聽,用眼睛去聞,用鼻子去看,用心去暢想,用腦去體會生命的律動。

來到一片小闊地,順着敞口遠眺,心是怦怦直跳,腳是不由自主,這是什麼感覺啊!這是一見鍾情啊!這湖光山色,該怎麼形容?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麼?落霞亦如格里芬湖一般羞澀,蒙了紗,遠遠得躲在山後面,露出一點端倪,飛鳥翩翩,輕盈動人;確是“水共長天一色”的,只不過,現在是澳洲的8月,說秋有些早了。是“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麼?這湖的大小真是恰到好處,我們大概在湖北中部偏西,湖水一映眼底且青山皆如含苞點綴或連綴在湖的三面,就像是明鏡的花邊,但卻有無限的生機;恰當的佈局讓你情不自禁地想擁抱她,因爲在她面前,人似乎有足夠的伸展力了;“天光雲影”只佔雲影,“天光雲影”寫的是藍天白雲,而且是成朵的稀疏的白雲,倒映水中,任由羣鴨推開湖面。傍晚以致,雲有些陰,整體色調偏暗,雲影充滿水面,從中可以看到水墨畫,是濃淡、排布的藝術。湖風撲面,空氣溼潤,這陰雲帶來的一點兒也不是壓抑,而是讓你極盡地舒展,讓你心遠意遷,給你無限的愜意與享受。落日盡于山前,便是“半江瑟瑟半江紅”,因來的稍晚,“一道殘陽”不復再現了。沒有遺憾,憑什麼懷念?我決定要走,讓她成爲記憶,讓我永久的回味吧。

繼向東行,折左向北由進入了ANU的校園,現在我們在河的另一岸。校園寂靜,路面起伏,我們費了些功夫纔回到住處(Bruce Hall)。

幾日之行,飽睹風光,心緒萬千,作文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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