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歸人:生活中不止有愛情

“小歐和他男朋友分手了”,鄧媛躺在牀上冷不丁地說道。坐在電腦前敲着代碼的趙小東聽了,頭也沒擡自顧自地說:“正常,畢業就是分手”。

“那我們呢?”她繼續問道。

“我們肯定不會像他們”他隨口說着,繼續盯着電腦。此時他一心想做好畢業設計的作業,根本沒把鄧媛的話放在心上。

鄧媛瞧他的樣子,心裏隱隱有點委屈,可是她也不想繼續說了,心想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始終相信趙小東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大家各個忙着找工作。平日都穿T恤牛仔的同學,現在都西裝革履,女孩子都學會化妝,爲了把自己賣個好價錢,每個人都使出渾身解數。

鄧媛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這個大城市。父母都希望她找個本地的工作,她也沒有雄心去外面闖一闖,很快就找到了當地一家公司的工作,工資不高,但是離家近。

一回到出租屋,她興奮的告訴趙小東,自己找到了工作。

趙小東祝賀她,可他看起來卻沒有多激動,甚至有點不開心。鄧媛猜他可能還在爲工作的事惆悵,心裏不由自責沒有顧忌他的感受。

趙小東坐在書桌前,默默不語了很久說:“媛,我找到工作了”

正當鄧媛要開口祝賀時,他又說:“我要去上海”,她聽到這兒,那顆蹦蹦跳跳的心,慢慢彈不起來了。

她留在這裏,而他要去上海,意味着他們也要像別的情侶一樣,畢業了就要分手。心突然很難受也很頹喪。

“小東,你可以留在這裏嗎?爲了我”

她不知怎麼問了一聲,趙小東看着她說:“我想去闖一闖,而且我這個專業不像你,在這邊不好找工作”頓了一下,他盯着鄧媛問:“我去上海,你會跟我一起去嗎?”

鄧媛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她很愛他,從大一愛到現在,整整四年了,她捨不得這段感情,但也捨不得離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還有家人。

左右爲難,是否是因爲愛的不夠深;捨得放手,是否意味着可能從來沒有愛過?

她越想越糊塗,打不定主意,心卻越來越難受。

夜晚,她背向趙小東,看着眼前這堵牆,就像自己心中的一堵牆,想要翻過去,卻揹負太多踟躕。想到曾經美好的過往,心亂如麻。以前兩人鬥嘴的時候,鄧媛一賭氣轉頭朝向牆,趙小東會抱住她,可這次他靜靜躺在旁邊,一句話都沒說。

沉默在黑暗中獨自歌唱,是愛的喪歌還是傷人的曲,牆上的鐘表滴答,滴答,有人失眠,有人心煩意亂。


分手沒有說出口,但是兩人似乎心照不宣,各自收拾了各自的東西,搬回了宿舍。

離校的最後一天,她和同學把書,還有沒用的東西都拿去賣。在跳蚤市場上,一雙鞋子賣了一元,一件衣服賣了兩元。陪伴了四年的東西,都廉價處理,她不禁感慨。有人突然指着一本書問:“這本書怎麼賣?”

她看了一眼,錢鍾書的《圍城》,是趙小東曾經送她的書。“不行,這本書不賣”,她終究是放不下,一本書都如此,何況一個人。

後來,她跟着趙小東來了上海。

初到上海,一切都是新鮮的,但一切都是不容易的。

爲了找個便宜的出租屋,他們跑了整整一天,到晚上好不容易落腳,雖然有點偏,也很小但是便宜些。房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張牀,趙小東放下行李就躺在空牀上,鄧媛也感覺累散架了,脫掉鞋子才發現腳底都磨起了泡。

來不及適應陌生城市的新鮮感,更沒有時間談情生活愛,當你義無反顧的追尋那美好的夢想,一開始忍受的將會是綿綿不斷的困苦,能支撐你堅持不棄的大概就是心中的愛了吧。

租房,置辦家用基本花光了身上的錢,纔開始上班,離發工資還遙遙無期,鄧媛跟着趙小東吃了一個多月的泡麪。

白天趙小東去上班,她就四處找工作,可是並不是很順利,幾周過去,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文員的工作。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出租屋,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樓道的燈好像壞了,原本昏暗的樓道這時有點黑,鄧媛看到前面好像有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她有點害怕,索性轉頭跑了出去,遊蕩在大街上似乎比在裏面安全。

她給趙小東打電話,沒有打通。不一會,電話響了,是鄧媛爸爸“閨女,生日快樂”

鄧媛呆住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自己都忘記了。電話那頭爸爸和媽媽的關心,她那原本疲憊又害怕的心瞬間被融化,淚水似決堤般流了下來。

十點鐘,趙小東回到家,他和往常一樣問她:“工作找到沒?”然後說着一些不相干的話。

鄧媛聲音低聲的說:“找到了,下週就去上班”,半響她都沒和趙小東說一句話。想起在學校,每次過生日的時,趙小東都會第一時間送祝福,不管禮物大小她都覺得很暖心,可現在纔多久,他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了,心裏酸酸的。

趙小東看她的樣子,心裏不明白。問:“媛,怎麼了?看你心情不好”

鄧媛轉過臉,不看他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趙小東這會纔像開竅了似的,拍着腦袋說:“哦,寶貝,我這一天忙着加班,都把這事忘了”,他將鄧媛攬到懷裏一直說對不起。

有人說,愛情總是傷害愛的認真的一方,而原諒最快的也是愛的最深的那個。生活的瑣碎會抹掉浪漫,也會讓愛消失。當你在對方心中不那麼重要了,這也許就是個信號,可是有人卻往往認爲那是自己矯情。

鄧媛總是一次次的原諒趙小東,她不想做個矯情的人,所以生日時沒有祝福,一頓泡麪也是可以的,她始終相信他們的將來,所以堅定彼此的感情。她理解趙小東的忙碌,想要在這個城市立足,忙碌是必須的,她理解和支持他。

直到,那天下班她看到,趙小東攬着一個女孩的肩膀,很親熱的從對面街道走過。一個不經意像是一把打磨了很久的劍,狠狠地刺向她,沒人看得見傷口,心不停的流血。

這就是他們的未來?這就是她的堅持,理解還有期望? 多麼的嘲諷,多麼的可笑。

她踉踉蹌蹌的跑回出租屋,樓道依然很黑,她的心已麻木了。兩個人的時候,她害怕,可現在有什麼怕的呢。

依舊是十點鐘,趙小東回來。進門黑漆漆的。打開燈,他看見鄧媛捲縮着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牀旁邊立着行李箱,衣服櫃門開着,裏面只掛着幾件他自己的衣服。

“這是怎麼了”他不解地問道。鄧媛有一千個爲什麼想要問他,“爲什麼和別的女孩在一起,爲什麼騙她說是加班,爲什麼要背叛……”可是話到嘴邊變冷冷冷的幾個字“我們分手吧”

“你是不是早就想分手了?”趙小東沉默了一會,反問道。

這一下激怒了鄧媛,她從牀上跳下來,狠狠地盯着她,那雙哭紅的眼睛腫的像核桃一樣,她再也壓抑不了內心的憤怒和難過。

“趙小東,你憑良心說話,我要是早想和你分手,我爲什麼要離開了爸媽,放棄了自己的工作,跟你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爲了節約幾塊錢,住在這個破地方,跟着你喫一個多月的泡麪,就連我的生日你都忘的一乾二淨。可你給了我什麼?和別的女孩親親我我”

她說到後面,難過的眼淚流個不停,聲嘶力竭的質問趙小東。

他不說話,從包裏拿出一條煙,當着她的麪點燃。可是曾經的他,從來都不抽菸。

他變了,愛情變了,才幾個月的時間。

鄧媛拉着行李離開,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知道這一次他們是真的結束了。

也許一開始的堅持就是錯誤,一個人的堅持最後往往是悲傷收尾。

走在馬路上,城市霓虹閃爍,車輛穿梭人來人往,她不知何去何從。路過一間咖啡廳,裏面傳來歌聲:

“你的愛已模糊,你的憂傷還清楚,我們於是流浪這座夜的城市,彷徨着彷徨,迷惘着迷惘。

選擇在月光下被遺忘。你忘了吧,所有的廝守承諾,誰都是愛的沒有一點把握……”

她孤單的站在哪裏,風吹亂了頭髮,吹散了眼淚。在這座城市裏,夢還沒開始,卻已經結束。愛的世界裏她形影孤單,過往的日子就像孤注一擲,如今是真的全盤皆輸了。

大學那次分手時,她喝了幾瓶白酒,醉的一塌糊塗,可是她有朋友,她心裏確定分手是不得已。這一次,只有獨自舔下被背叛的痛楚。


因爲固執,她執着的跟隨趙曉東。也是因爲固執,她依然決定留在這個傷心的城市,愛情沒了,夢想還在。

堅持了錯誤的堅持,到頭來不過是錯愛一場,離開是最好的決定。

當心靈被城市的喧囂沖淡,沒有彷徨,孤單已不是孤單;當最後一班公交,載着一羣夜歸人,他們也許是孩子的媽媽,也許是老公,也有可能像自己孤身一人。他們也許孤單,有壓力,但是心裏有希望,有出路。

愛情很美好,但生活中不僅僅是談情說愛,還有自己,還有奮鬥,還有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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