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50度「02」:第一次遭遇火警

01:终于把自己活成了精打细算的“主妇”

在上一期的故事里,讲到了我们初来乍到英国,一切从人生地不熟到慢慢适应了大不列颠的生活节奏。

而我自己,在吃了一个星期的方便面和水煮青菜之后,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没有一丝肉腥的生活。于是从百度上抄下来番茄炒蛋和清炒土豆丝的菜单,再去超市买回原材料,做饭的时候一边对着菜单一边炒菜。

虽然最后我做出的清炒土豆丝还是免不了遭受老妖的一顿嘲讽:“你这切的哪里是土豆丝?分明是薯条嘛”,但是论味道还是能够下咽的。

就这样,我摸到了做饭的门路,以后自己想吃点啥,就去百度上搜菜单。等到了三个月之后,我居然能烧的出红烧鱼、油焖大虾、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这类的大菜,就连老妖都开始夸我:

“不错,以后我再也不担心你嫁不出去了!”

虽然我学做饭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嫁人,但是开始独立生活之后,每日的柴米油盐却也不免逼着我要精打细算一番。

毕竟,当你去超市买东西时,都要在脑海里把价签上的英镑价格自动乘以汇率10再换算成人民币,然后在心里盘算一番究竟值不值得买入,就感觉自己活在大英帝国简直是一种罪孽!

特别是,在大不列颠这种岛国国家,由于畜牧业发达,因此肉类极其便宜,但是蔬菜和水果却大部分来自进口,价格贵的要死。然而蔬菜又是每日的必需品,因此每次去超市采购,我和老妖都会跑去当天的打折区挑选一些特价促销的蔬菜。

这些特价促销的蔬菜因为保鲜期大概只有三天左右,所以价格上往往要比新鲜的蔬菜便宜一半还多。和我们一起抢打折蔬菜的是当地的印巴大妈和黑人同胞,老妖一边兴高采烈地抢蔬菜,一边还不忘和我抱怨:

“你瞧瞧我们过得这叫啥日子?居然沦落到和黑人一起抢蔬菜的地步了!”

我一边帮着老妖把蔬菜往袋子里装,一边对老妖说:

“你小点声,说那么大声,你不怕人家听得懂中文跑来打我们啊?!”

幸运的是,那帮黑人兄弟听不懂中文。但是我考虑到,总归是在人家的地盘儿,凡事要谨慎小心为妙,因此也会时不时地劝一下老妖:

别整天把“黑人黑人”的挂在嘴边。黑人怎么了?众生平等,不要搞种族歧视嘛。

不过,虽然在英国,能吃得上蔬菜水果算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但是却让我发现,像冰淇淋、巧克力、奶油蛋糕、炸薯片这些我平日里喜欢吃的零食甜点,那价格简直是低到了尘埃里。

满满一大桶的哈根达斯冰淇淋才只卖两英镑。我和老妖买了一桶回去冻在冰箱里,足足够我俩吃上两个星期。

恰好我们留学那一年正赶上电视剧《蜗居》大火,里面有个情节是海藻和小贝逛街时,海藻想吃个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球,都要38元;而对比我和老妖每天都抱着一个桶撒欢儿地吃哈根达斯,简直不要太幸福!

而幸福的代价就是,在英国上学的那几年,我的体重也一路飙升。等回国以后我妈指着我的身材对着我大骂,然后我便开始每天悲催地跑健身房。这些都是后话!

自从学会了做饭,我便再也不必委屈自己的胃。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做饭炒菜时避无可避的火警问题,让人好不烦恼。

02:火警都是中国人搞出来的

由于我们住的是学校提供的学生公寓,卧室是单人单间,但是厨房却是大家共用的。

和我们同住一个公寓的还有一个英国女生,脸上整天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每次和那女生在走廊里碰到面,当我和她打招呼时,那女生总是一副高傲的不屑一顾的表情。

对此,老妖很是烦她,好几次忍不住要和那女生吵架,都被我拦住了。我劝老妖: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是舍友,天天擡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说了,你和人家吵架?英语可是人家的母语,你和她吵?你吵的赢不?”

老妖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我。

有一次我在厨房做晚餐,正在奋力弄一道法式炖牛肉,就见那个英国女生把脑袋探进厨房,朝着我皱着眉头道:

“你正在弄什么?为什么厨房里会有这么多烟?”

我赶紧朝她解释道:“对不起,我马上就弄好了。厨房的窗户我一直开着,烟一会儿就飘散了。”

她女生走过来看了看我锅里炖着的牛肉,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和她说:

“这是我研究的新菜,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那女生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蔬菜沙拉,背对着我嘟囔了一句:

“我是素食主义者,从来不吃肉!而且你们中国人做饭太多油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说罢,扭着她的小蛮腰出了厨房。

我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关了灶台上的火,又拿了本书拼命扇着厨房里的烟。等到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我把房间里的老妖叫出来一起吃饭。

正当我和老妖欢快地啃牛肉的时候,遂不及防地,头顶上的防火警报器突然铃声大作,震得人耳膜生疼。

老妖一把丢下饭碗,拉着我就往宿舍门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救命”!

我紧跟在她身后,就在马上跑到安全出口的楼梯拐角处时,我才想起那个英国女生没有和我们一起跑出来。

我冲着老妖喊:“Sharon还在房间里,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

老妖已经跳下了半层楼梯,一边冲着我吼:“你傻啊?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她?保命要紧!”

我心里琢磨着,这要万一真的起火了,毕竟大家同学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于是我便当机立断又跑回去,猛敲那个英国女生的宿舍房门。房门开了,我看见Sharon浑身上下只裹着一件浴巾,刚从浴室里出来。

我冲她大喊:“快跑,着火了”,说着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外跑。

直到跑到楼下,才看到整栋宿舍楼的人都已经在楼下的空地上集合。老妖奔过来,一把搂住我,语无伦次地道:“吓死我了,你没事,太好了!”

秋日的夜晚,刺耳的火警铃声划破夜空。我们默默地等待着,直到一辆消防车开进了校园,停在了我们宿舍门前的空地上。

全副武装的消防人员拿着灭火器械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进我们的宿舍楼,老妖在一旁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哇塞,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消防队员,而且还是英国的!”

我对她无语,只在心里希望着一切没事。

不过很快,就有一个火警负责人走下楼来,和我们的宿舍管理员说了些话。我在旁边大概听到,意思是没有起火,只是烟雾触动了报警器,才会响警铃,看来是虚惊一场。

我们松了口气,刚准备返回宿舍,就见Sharon领着宿舍管理员朝我走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Sharon伸手朝我一指,对着宿舍管理员语气尖锐地说:

“就是她,晚上在厨房做饭,弄了好多烟出来,才触动防火警报的!”

我一时气结,和宿舍管理员解释道:“我今晚做饭时确实有一些烟在厨房,但是火警响的时候,厨房里的烟已经散尽了。因此不可能是我弄出的火警!”

老妖看着Sharon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顿时爆发了:

“她刚才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还告她的状?还有,你有证据证明火警是我们弄出来的么?整个宿舍楼里不止厨房有防火警报,每个人的房间里也有防火警报。我还怀疑是你在房间里抽烟,才会触动警报的!”

就在老妖和Sharon的怒火一触即发时,消防人员经过排查,证明是位于我们楼下的一间宿舍的厨房,因为有中国学生正在做饭,搞出的烟雾触动了防火警报,总算及时洗清了我的嫌疑。

不过,尽管如此,Sharon还是冷冷丢给我们一句话:“不管怎么说,火警都是你们中国人搞出来的!”

望着Sharon离去的背影,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想着外交事宜真是一件敏感而又伤人脑筋的事。

我们中国人总认为抱着友好谦逊的态度来对待所有的外国友人,就能以真心换来人家的友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外国友人都会领你的情,要知道,气量狭小的人在任何国家民族里都会存在。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永远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后来返回宿舍的时候,老妖附在我的耳边悄声说:“要不是你拦着,我非得和那个英国妞打一架不可。好歹也得把她身上那件浴巾给扯下来!”

03:半夜惊魂

后来,随着我们做饭次数的加剧,触动防火警报的频率也愈发频繁。平均每周,防火警报都要响个三四次。

但是中国学生做饭有个特点,只有烟而没有火。烟雾在厨房里挥散不去向上飘,就会触动敏感的报警系统。

因此,经历的火警次数多了,我们也就见怪不怪了。每次火警响了,我和老妖再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火烧屁股般地往外跑,而是一边说笑一边淡定地下楼等着消防车来。

尽管外国学生对于我们中国学生做饭总爱触动防火警报这件事一直很烦,但是大多数外国学生在我们热情地请他们吃了几顿中国大餐之后,纷纷爱上了中国美食,因此对于我们触响防火警报这件事,也就既往不咎了。

唯有以Sharon为首的少数几个“素食主义者”,对于我们中国人动不动就触响防火警报这件事,显示出极大的厌恶。

一次圣诞前夕,我们刚刚结束了期末考试,老妖当天就乘航班返回上海了。我独自回到宿舍,却发现厨房里聚满了外国学生。

厨房的地面一片狼藉,全是随手拆掉的礼盒外包装和彩色纸带子。Sharon跪在厨房的餐桌上,已有几分醉意,一边还不忘和围在周围的男男女女大声地调笑。

我默默地拿了自己的晚饭,退回自己的房间。直到我吃过晚餐,又看了部电影,隔壁厨房里的喧嚣声还是没有丝毫地减弱。

我寻思着要不要给宿舍管理办公室打个电话反映一下,但是又转念一想,难得放假,还是不要打扰人家的“兴致”吧。于是便戴着耳塞,躺在床上,伴着隔壁鬼佬时不时鬼哭狼嚎般地疯笑,昏沉沉地睡过去。

我梦见自己跪在厨房的餐桌上,周围围着一群面目不清的人。他们大声对着我调笑,还拿起地上的礼品盒朝着我丢过来。一个礼盒砸中我的脑袋,硬生生地疼。头顶上的火警铃声瞬间大作,我朝着他们大吼:

“你们把防火警报都弄响了!我要去报告宿舍管理员!”

那群人一听,全都乱哄哄地往外跑。我心里一阵得意,看着冷清清的厨房,心想着这群鬼佬终于被我给赶跑了。但是为什么头顶上的警铃声依然响个不停呢——

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在床上愣了2秒之后,才意识到我不是在做梦,自己房间的防火警报真的在响,整个屋子弥漫着浓浓的烟雾。

我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来,来不及穿衣服,只顾得披上一件羽绒服。浓烟呛得我一阵咳嗽,我把自己临睡前放在床边水杯里剩下的半杯水全都淋在枕巾上,用湿枕巾捂着自己的口鼻,尽可能压低身子朝着门外跑去。

走廊里的灯明晃晃地耀眼,弥漫着更加浓烈的烟雾。我的眼睛被薰得直流眼泪,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先前厨房里狂欢的人群也都没影了。

我的整个大脑晕晕沉沉的,虽然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本能告诉我,必须得跑出宿舍楼。

就这样,我连滚带爬地来到安全出口,又迅速地跑下楼梯。直到来到室外,我猛烈地呼吸了一大口冬日夜晚里新鲜的空气,突然才感受到:

活着,真特么好啊!

室外,已经聚齐了三三两两的人群,依然还有不少人从宿舍楼里陆续奔出。

我终于在人群里找到平时和我关系要好的几个同学,凑过去,大家纷纷议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次会有这么浓烈的烟雾?

而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子。就这样里面穿着睡衣,外面裹着一件羽绒服,光着脚站在冬日的寒夜里。

而其他同学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因为是半夜,大家又都在睡梦里,大多数人都是衣冠不整的。

在等待消防车来的同时,我也看到了人群里的Sharon,正靠在一个男生的怀里哭。她旁边一个黑人女生用手一直捂着自己的前胸。因为是黑夜,刚开始我还没注意到,直到我旁边的一个男生突然对我说:

“小崴,你过去看看,那个黑人女生是不是没穿衣服?”

我本能地抗拒:“为啥要让我去?”

“因为你是女的,又长得人畜无害,你过去,他们不会怀疑你别有所图。快去!”

我无奈,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颠儿颠儿过去绕了一圈,又佯装淡定地绕了回来,对着我那帮好奇的同学说:

“你们看得不错,那女生确实没穿衣服!连bra都没穿!”

男生们发出“嗷”的一声,其中一个很帅的中国男生实在看不下去那黑人女生的可怜样,把自己身上穿的外套脱下来交给我,让我带过去给那个黑人女生披上,能挡多少挡多少吧。

我拿着外套,走到那黑人女生身边,把外套披到她的身上。那黑人女生擡眼朝我感激地说了句“谢谢”,我看到一旁的Sharon也在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傲娇和不满,而是充满了迟疑和不解。

我没有再搭理Sharon,转身回到了我的中国同学身边,和大家一起默默等待着消防人员的排查。

后来我知道,这次半夜火警确实是真的起火了。原因就是Sharon和她那帮同学在狂欢的时候,有人把没有熄灭的烟头丢到了地板上。烟头点燃了地板上纸盒包装彩带,结果引起了明火。

当然,Sharon和她那帮同学最后也受到了学校相应的批评和惩罚。而经过此事之后,Sharon在我们做饭的时候,再也没有趾高气扬地指责过我们。

当我把这件事详细说给老妖之后,老妖憋了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句话:

“看看吧,我们中国人再怎么折腾,充其量也就只是放个烟;而鬼佬,别看平时人模狗样的,疯起来却是明晃晃地直接点火啊!”

而我自己,却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火情警报之后,从此开始关注一些最基本的险情自救措施。

无论怎样,生命是可贵的,既要对自己也要对他人的生命安全负责任。

而且,还要有公德心!

特别说明:

《北纬50度》是以陆小崴留学时期的生活故事为原型,涉及到在英国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有计划写成一系列的连载故事,也算是留学生活的百科指南吧。第一次尝试这种轻松幽默的写作风格,希望大家多多鼓励和支持。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是我继续创作下去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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