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七零後的大夢人生之紅塵逐夢(1)

文/西門望雪

我是一個很愛作夢的人。愛到了什麼程度?怎樣和您說吧,我是每天晚上都會做夢的,只要是睡着了,基本上是一個夢接一個夢。有的夢醒來時記得很清楚,有的夢醒來時已忘記了大半,有的夢醒來時只記得一丁點兒了。

印象中所記得的最早的一個夢是這樣的:那時我大概五、六歲,時間是一個盛夏的早上。我尚未睡醒,感覺自己在一個陰壠(耒陽人對隧道的叫法)裏。我記起來了,因爲我小時候會和姐姐她們穿過陰壠去燕衝打豬草,村裏還有一大幫孩子也會跟着,我們一幫人往往會超過二十個,大家浩浩蕩蕩穿過廢積壠的陰壠到達了燕衝的地界。燕衝是一個小地方,自然比我們所在的謝家臺子更像山衝,所以豬草更多更鮮嫩。

謝家臺子到達燕衝有三條道路,走大路,十里以上,我們除了過年走親戚拜年,平時基本上不走。翻過叉婆坳上再下山,即到李家桐子山,也就到了燕衝地界,這也要走二里地。最近的當然是穿廢積壠陰壠過去,不到五百米。

這個陰壠其實是過水的。每一年的夏天雙搶時節(農業生產中的搶收搶插),三都鄉的涼水沖水庫就會放水,流水經幾十裏山渠到達謝家臺子後背禁山渠道,過廢積壠渣滓措渠道過陰壠到達燕衝。不過水的時候渠道和陰壠是乾的,我們經常站在陰壠口,望見燕衝那邊陰壠口的亮光。當然,輕易也不會過陰壠的。要過陰壠必定會有哥哥姐姐她們帶領。打豬草已經不是哥哥的工作了,所以多半的時候是姐姐她們組織的。她們會挑選幾個年齡較大的,一兩個在前領頭,一兩個在後壓隊。後面的每個人全面雙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上,這樣全靠前面兩人帶路,後面的人已經看不到一絲亮光,全是摸瞎子。

這其實是很有趣的旅程。一行人撲哧哧開進陰風陣陣的陰壠,四周漆黑一片,腳底下都是未知的世界。陰壠裏有淺淺的積水,冰涼刺骨,頭頂上不時有水滴落到脖頸裏,同樣冰清,這感覺彷彿大家搭乘了一輛通往地獄的地鐵。我那時倒不擔心真的會到達地獄,我知道跟着姐姐她們走,最終會到達陽光明媚的燕衝地界。我擔心的是漆黑的陰壠裏會有傷人的大蛇。奇怪的是,儘管我們多次穿過陰壠,不要說大蛇,就是小的豬崽蛇也沒碰上。

過了陰壠即到了燕衝,姐姐她們即刻尋找鮮嫩的豬草。我們卻在陰壠口的坡地上找那種能夠磕碰出火花的石頭,還有那種漂亮的純白色的晶石。正是因爲有這樣的獎賞,所以我們甘願冒未知的危險過陰壠。

我幼小時候對過廢積壠的陰壠多少是存在恐懼,以至這種恐懼便帶到了夢中。

糟糕的是這次我是一個人進去的。因爲沒有前面的人的阻擋,我可以看到來自燕衝陰壠口那邊的亮光,它指引着我一步一步深入陰壠。四周是無盡的黑暗,只有遙遠的前方有一絲光芒。

我成年後常常想,當初我們迫不及待從娘肚子裏出來,不也是要經過這麼一個黑漆漆的“陰壠",而前方也有一縷亮光在指引。不同的是,我們過了廢積壠陰壠,會得到會擦出火光的石頭和鮮嫩的豬草,所以當年我們每個人過完了陰壠都會歡呼雀躍,而我們過了娘肚子裏的那個“陰壠",首先迎接我們的都是那冰涼的剪刀,所以我們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我兒時的那個夢是我唯一的一次對過陰壠產生過了恐懼,我想這大概是和我過娘肚子裏那個“陰壠”一樣,畢竟這次是我獨自一人要經歷的未知的旅途。記憶裏是很清晰的,我獨自一人戰戰兢兢過了多半,業已看到彼岸的亮光越來越明亮,我的心撲通撲通地直跳。

這時,陰壠裏突然傳來了異常響亮的鑼聲“打鑼!車鑼!(是扯鑼還是車鑼我分不清,我小時候剛學說話時含混不清,同伴們嘰笑我結子,耒陽話結子和車子同音,所以我覺得更像是車鑼。)

我被這響亮的鑼聲嚇醒了。睜開眼,我發現自己正躺在坐屋(前屋)裏薯窖鋪(上面開鋪睡覺,下面是貯藏紅薯、土豆的窖)上睡覺,陽光從木窗外斜射進來,扯着很直的光的灰線,空氣中還可以看到明亮的飛舞的灰塵,耳畔卻傳來更爲亮亮的“打鑼、車鑼”的聲音。

衝夢了!衝夢了!原來,廣播里正放着花鼓戲《打銅鑼》。那個廣播安放在我那個當大隊副支書的大叔的門口,正好在我的牀邊,怪不得這樣的響亮。

-----2020年04月11日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