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門口的悲歡

如果說,無影燈下流淌的是綠衣天使的匆匆流年,那麼,手術室門口上演的悲歡離合,就是濃縮的人間百態,你方唱罷我登場。


(1)

剛開學,就聽到不少學生輕生的消息,大的十幾歲,最小的只有九歲,留下的遺書裏好幾個字都不會寫,用拼音代替。輕生的原因林林總總,有的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失誤弄壞了玻璃,怕被懲罰。

死去的已經永遠逝去,生還的寥寥無幾,從四樓跳下的他算是最幸運的生還者。

這十來年,眼睛裏看見跳樓的大約有四人吧,這個男孩是唯一的倖存者。

原因嘛,面上看起來簡單,實際上,看着孩子父親在手術室門口暴跳如雷、出口成髒、恨不得衝進手術間揍他的樣子,就能想象得到,這個男孩曾經經歷過什麼...

好在,孩子很幸運,畢竟年紀不大,樓層不高,送醫及時,雖然內臟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經過急診手術和搶救輸血,撿回一條小命。

但我忘不了孩子母親瑟縮着躲在一旁淚眼汪汪的樣子,和她那酗酒成性指着手術室大門破口大罵兒子的丈夫,裏面,他們剛剛從四樓跳下的兒子正在搶救、危在旦夕…


(2)

“醫生,你過來一下 。”

說話的是老太太,眼睛滴溜亂轉,嘴裏吱吱唔唔,一看就是要搞事,還是見不得光、生死攸關的大事。

“如果,嗯,如果,出現緊急情況,我們保孩子,千萬,保孩子 !一定要保住我的大孫子 !”

她身後,像是她兒子的年輕男人,使勁點着頭,配合着老太太

“對,對,對,保孩子,我們要保孩子,保兒子。”

遇到這樣的家屬,真恨不得一口老血噴出來,再隔空一巴掌呼過去。什麼鬼?電視劇看多了嗎?

在中國,每個人的生命權都是我們的第一選擇,怎麼可能爲了誰而放棄誰!又不是舊社會。

只是,女人是嫁給人,還是嫁給鬼,大約要在手術室門口才會知曉吧!


(3)

姑娘來得時候已是生命垂危、彌留之際,宮外孕大出血相當兇險。

打個比方吧,那個出血,就好比打開了的水龍頭,嘩嘩往外流。體重7-8%的血液,能撐着流多久?

手術很成功,血止住了,不到二十歲的女孩術畢順利返回病房。

“老師,我在手術室實習最大的收穫,是深刻地感受到,女孩一定要愛自己!而且,一定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

這是實習同學在實習反饋會上的感慨。

原來昨晚她上夜班時,看見宮外孕大出血的女孩出手術室時,門口空空如也,她的那個小男友,早不知去向,聽說已經坐火車離開了…

女孩在手術室與死神搏鬥、生死未卜時,就被造成這一切惡果的人拋棄了…

好在,這反面的教科書,起碼教會了另一個女孩,懂得要愛自己、要靠自己!

(4)

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大約不知道什麼是貓叫一樣的哭聲吧。

來的時候已經脫水到流不出眼淚,口脣乾裂、無尿…發病一天一夜纔到醫院。

一問,並不遠,就是附近的鄉鎮,想着緩緩就會好,像之前的幾次一樣…

原來,這個一歲多的孩子能活到現在完全是造化,這次,是他有救星。

他這輩子的好運氣,大概都用得差不多了吧。

那父母,也不是不愛,應該是不會愛…


(5)

看多了生死,也就看淡了悲歡。

什麼天長地久、曾經擁有,手術室門口,全都像剝了殼的雞蛋,白的黃的黑的,立見分曉。

眼見它起高樓,眼見它樓塌了…

所以,踏踏實實地過你的小日子,在此時此刻的一蔬一飯、一顰一笑裏體會握在手裏穩穩的幸福,最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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