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有沒有回憶起童年時貪戀的一種味道?
寫罷作業,媽媽要接關寶回家了,姥爺轉移了翰寶的注意力,我們逃出門,漆黑的樓道里喚出燈光,手拉手下臺階。
關寶的手指修長纖細,握在手裏涼涼的,又是一個下午和弟弟在地上摸爬滾打,玩瘋了。緊緊手心,傳點溫暖給這個小可人兒。
夜九點半了,路邊在施工,圍砌的藍色隔板,和隔離帶間只留一車距離通過,回家方向沒有擋,可是,媽媽忽然想帶關寶到對面喫點美味。
人行橫道不到50米的距離,過去,要與車爭道;從施工處走,要走至紅綠燈才能掉回方向,又繞了不少遠路:忽然覺得無法無果的懊惱。關寶覺出媽媽的情緒,故作輕鬆樂觀語,媽媽,這樣也不錯啊,正好可以呼吸呼吸晚上的新鮮空氣,順便鍛鍊一下身體。
這丫頭,反倒安慰起媽媽來了。
終於決定和汽車搶道,趁着車少,我們側身貼着鐵皮欄向斑馬線挪過去,一輛車遠遠過來,減下速度,等。
夜晚的風柔暖,薄薄的衣裳也不覺寒意,街上只有車影在路燈下閃將過去,絕少行人。進了冷飲店,音樂和發酵了一天的熱鬧才撲面而來。
十支肉串,一半辣,關寶取出明天的學習資料識背,取一隅靜心安處。店小二上菜品,難免多幾眼留意。
關寶心滿意足的品咂,兩頰被竹籤湯汁拉出幾條油漬,像一隻搖頭晃腦的貓兒憨態可掬。很少帶她出來喫這些,儘管知道她愛喫,又從沒夠的時候,她也從不奢談,不像家裏的那隻,那麼貪心。
家裏的那隻,給一顆糖果往往是不夠的,他伸出手,推出五指:要三個。第一二顆抓緊了,第三顆也捨不得喫,同時還要防着姐姐來拿。
平分的唯一辦法是石頭剪刀布,兩個馬上有了興致,猜咚猜——最後那個字拉了長音,出拳更是慢了半拍,姐姐慢下來,要看弟弟出什麼,好應對;弟弟也在學着姐姐的樣子改,結果改不徹底,學也不像,終於還是姐姐勝了,兩個都開心起來。
小孩兒,有幾個不愛玩的?有幾個不嗜糖的?
媽媽說起小時喫糖的經歷,拿着白饅頭蘸白糖,晶晶亮的砂粒沾滿一個鬆軟的橫截面,咬來喫掉,人間至味。甜,還有呢,熱氣騰騰的白米飯,撒些白糖,糖粒很快化掉了,包在米粒上,米粒似也變的晶瑩剔透,喫起來,外甜,裏糯。關寶聽得張大嘴巴,對那個按需分配,無所顧忌的時代生出了豔羨和嚮往。
她哪裏知道,在媽媽學前的五六年裏,白糖幾乎是所有零食的替代品。蘸一點吮,抓一把喫,成品的糖,過年纔多些,富餘出來的,年後被姥姥一顆一顆的當作獎勵發出來,一顆要存很久,喫掉也用多時,那是苦日子裏難有的甜。不像她們所得甜味太多,得來的什麼只是數字,少有驚喜,更難珍惜。
再回溯姥姥姥爺的年代呢?生存都是難事,實屬苦挨着苦捱出來的。糖的甜,變成了苦的點綴。
苦日子裏的糖和好日子裏的糖,濃淡一定不同,回味起來又迥然,應是苦中的甘甜,甜裏有模糊的淡漠。
翰寶又來要糖吃了,他伸出兩隻手:多個,我要多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