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生活的一百封情書NO.14

昨天晚上應該下過很大的雨,至於爲什麼這樣說,是因爲我早上起來的時候,看見客廳沒有關的窗戶留下了很多水漬,而放在洗手間窗臺上溼透了的紙巾無疑也在佐證我這個推論。

如果不是昨天趕了一天的車太累了,我應該也不會睡得窗外那麼大動靜還是無動於衷。是的,我經常失眠,從我畢業走進社會之後就經常失眠,最嚴重的的時候,我還借用了一些藥物幫助自己快速進入睡眠。村上春樹在他的短篇小說《眠》裏面說到,失眠其實是靈魂對身體的一種背叛,如果按這樣說的話,那麼,我現在的靈魂和身體怕早已經各在別處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只覺得心裏沉沉的,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打電話給爸爸,本來想說點兒啥,但是好像我的聲帶也已經跟我的大腦分道揚鑣了,訕訕道一句“沒事,我就告訴你和媽媽,我昨天很早就到了”便拉到了。也不是不想和爸爸說什麼,而是腦子裏像塞了一團亂麻一般,理不清頭緒,所以也就不說罷了。

假期的時候是有回家看望父母的,回到家的感覺說不上是好還是壞,屋後的雀兒好像還和小時候一樣,叫得動人心絃,那聲聲鳴叫好像一下子就能把時光拉扯到童年似的;門前的芶麻經過春雨的洗滌,舒展大片大片的葉子,不過兩個月的光景,就把母親當初砍掉它時那種期待屋前屋後整潔的心意,完全打碎了;就着夜裏的山風入眠,好像只要沉沉眼皮,便能睡完我的整個前半生。大概是我真的很久沒有感受過那麼淳樸的氛圍,所以回家走上一遭,都會覺得那是人間天堂。

可那裏真的是天堂麼?父親傾其一生都想從那個窮山溝裏走出來,半生漂泊到現在也只落下半生蒼老。我甚至都不太清楚那個曾經在我眼裏像山一樣的男人,什麼時候變得不再那麼偉岸,坐在他電瓶車後座時,抓住他瘦骨嶙峋的肩膀只覺得手心硌着疼;看着他全白的頭髮,會不自覺地想到他那與外表完全不協調的實際年齡;看着他一邊忙着打點家裏的事情,一邊力不從心的樣子,我在腦海裏搜尋了無數次,也沒有在記憶裏找到他那麼無力的樣子。

有人說父子一場是一次別離,可是在普通家庭裏面,父子一場更像一種寄生,父母得用盡了力氣才能夠將寄生在自己生命裏的孩子養大成人,而當我們攫取了他們所有的精力之後,於他們而言剩下的只有蒼老和漫長的等待,等走出去的孩子回來看他,等有一天孩子到了能夠接受父母原本平凡這個事實的時候,原諒他們一生的碌碌無爲。

可是他們最後會原諒自己還是始終都會如同此刻的我一樣,時時刻刻想到的都是沒有做到或者沒有做得更好的事情,然後引發一種自責和深深的歉疚。你可以原諒一個女兒在父母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冷眼旁觀嗎?正常的人理應想到的就是不能,可是爲人子女的我的的確確就那樣做了。

父母這段時間因爲房子的事情缺了一大筆錢,其實我已經盡我能力把能給的都給了,可是面對那個巨大的窟窿,還是隻能稱得上杯水車薪,當一個年過半百的人一邊安慰着我說“沒關係,爸爸可以”,一邊眼神空洞地看着遠方時,我知道他其實也沒什麼辦法,但是卻還是爲了安慰我如同小時候一樣,故意信心滿滿地對我說“沒關係”。

假期結束的時候,父親送我到鎮上換乘,恰好趕上逢集的日子,父親帶着我在菜市場轉了轉,我原本想把他要買東西的錢全都墊付了,像是真的體恤他的艱難,但更好像是在給自己求一個心安,但就是這樣一個很小的事情,也還是被父親拒絕了。大概我在體恤他的艱難的時候,他也在諒解我的無能吧。

對不起,我再也發不出“生活是個妖豔X貨”那樣的感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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