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請閉嘴!

我常常閒下來無聊的時候就會想象,如果有一天,我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和疲倦,穿過記憶的斷壁殘垣回到記憶中的小時候,我會跟那個就着鼻涕的倔強小女孩兒說點什麼。或許我會問她,嘿,小妞,今天你的老師有沒有點你的名讓你背書?或者我會問她,小傢伙,你還會爲你的不足覺得自卑嗎?抑或者什麼也不問,只是靜靜走進她,看着她那雙帶着眼淚的雙眼,輕輕抱抱她,如此就挺好的。

很久之前,我看《這個殺手不太冷》,聽瑪蒂爾達問萊昂“是不是隻有童年才如此艱難”,而萊昂回答說“不,一直如此”的時候,只覺得大概是因爲萊昂是殺手的原因,所以他的人生從開始就註定充滿了危機和孤獨,長大後方才明白,生活在紛繁繚繞的世界中無時無刻不能感覺到危機四伏和無孔不入的孤獨,我們每個人都是生活的獵手,不同的是,我們獵殺的不是人,獵殺的是那些可能會使我們的生活過得更好的東西。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些東西是孤獨的,沒辦法與人共享,別人也沒有辦法透過我的描述感知我的世界。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我才六歲,如同冬日裏每一個晚餐之後的時間一樣,我等待着父親攢着柴禾將架在腳架上的水溫熱,頭百無聊賴地依靠在父親的膝蓋上,眼睛骨碌碌地注視着周遭的世界。家裏的房子是太爺爺傳下來的,因爲父親結婚的緣故,裝釘成排的舊板子雖然老早就佈滿了蟲眼,但是還是請木匠重新刨過了。許是因爲時間太長、板子變形的緣故,總有些地方刨不着,沒有刨着的地方就和刨過的地方形成了新舊對比,舊的地方就成了一個個獨特不規則的圖案。我時常靠在父親的膝蓋上,看着那些圖案發呆,想象着這個是飛鳥,那個是漂亮的熱帶魚,抑或者是丟了半邊翅膀的蜻蜓……

不知怎麼的,那天我鬼使神差地將自己腦子裏這些奇怪的想象告訴了我爸爸,我爸爸當時愣愣地看了一下我,說了一句讓我至今難忘的話,他說:“爸爸沒有辦法從那些看起來骯髒醜陋的東西里,看見你所看見的東西,但是這不妨礙你認爲它是美好的東西,因爲思想是你自己的,你不必遷就任何人。”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還是懊惱於就連我親愛的父親也沒有辦法透過我的描述和思維看到我眼裏看到的一切,於我而言那真的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因爲好的東西沒辦法與之分享,實在太遺憾了。

長大後我明白了共情力不是誰都會有的之後,便不再強求我身邊的人能夠通過我的視角去看見不同的世界,於是就變得更加孤獨了,很多時候都不太願意將自己腦子裏的幸福的感覺拿出來分享,因爲害怕說出來的東西是“我之蜜糖,他之砒霜。”

我當然能夠在自己建立的安全城堡裏面泰然自若,堅持自己的認知 ,但是在與人打交道的時候還是禁不住感嘆一句,做一個思維奇奇怪怪的人,真的,太累了。

其實很長一段時間,我也爲我的長相和身材覺得感覺自卑,但是我從來不覺得他們爲我帶來了任何不好的影響,畢竟,我的長相即使不漂亮,但也沒有嚇壞小朋友,我的身材不算苗條,也沒有因爲過度肥胖讓我的身體不健康。但是當我身邊的人看見我喫得很少就開始冷嘲熱諷道:“喫那麼少也沒見你瘦”,或者直接看着我的身材說道:“你就沒想過減肥麼?”的時候,我就覺得深深地無奈。

我自認我從來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美女,所以需要靠長相支撐起來的事情我從來都是靠邊站,小到幼兒園的時候選小朋友六一匯演,大到長大後職業的選擇,我從來都沒有自告奮勇地去做那些事。如果說“長得醜還出來嚇人”是一種錯的話,那我實在不知道我長得不漂亮一直躲在幕後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哪裏值得無數人拿起來說了?幼時聽聞“不以貌取人,也不要以貌取悅於人”是一種修養,但是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懂得這個道理的人並不多。有時候聽到別人拿長相說事時候,我甚至都懶得申辯什麼,難道我要告訴每一個人我長得醜是因爲基因不好麼?不,就我父母本身的長相來看,並不存在這一點。或者我應該告訴你我喜歡順其自然地美麼?恐怕不符合當下大多數女性對美妝的追求又會引來羣起而攻之的罵戰,我無意與人爲敵,只想在自己架構的世界裏悄然生息。

從前受到傷害的時候總喜歡躲在父親的羽翼下面,企圖通過他的溫暖來讓自己獲得新生的力量,因爲這世界上只有這個男人能夠通過我的隻言片語知我冷暖、懂我悲歡。但是後來再受到傷害的時候,我就不再這樣做了,一方面是真的沒有必要讓他跟着擔心,另一方面,也的的確確已經很少有人能夠通過隻言片語改變我的人生了。

很早之前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用兩年學會說話,用一輩子學會閉嘴。”初讀只覺懵懂,如今走過卻只想笑言一句“與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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