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還在,卻又吵架了。
與近期來的每次不愉快一樣,起因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女兒要上網課,之前電腦的都是老婆準備的,但這次她要求我去做。我找不到網課入口,問她,她的回答是,問老師,我忘了!
老師發過來鏈接,我還是找不到登錄的地方。讓她來看一眼。她拒絕,吼我,讓你問老師聽不懂嗎?我也沒壓住火氣,把手邊的文具盒擲到老婆腳邊的地上。她毫不示弱,上來在我肩膀狠拍一巴掌。
我不能把事情再升級了,我穿衣下樓 。
記不得從何時起,我們吵架的次數多了起來。我們的交流也流於表層了。曾經的共同語言、肉麻的情話,沒有了,交流只剩下煙火氣。
"幫我拿個浴巾!″
“去把碗洗下。”
“我想買個衣服。”
“快去叫孩子喫飯。”
“你家孩子又不好好寫作業了。”
……
婚前每天分開時的依依不捨。婚後前幾年的蜜裏調油,都還在眼前。
倏忽間,孩子己長大,我們就只剩下柴米油鹽,這是愛的宿命嗎?
錢仲書說,婚姻是圍城。又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當真如此嗎?我想起讀過的魯迅先生寫的小說《傷逝》,似乎也在表達這樣一個邏輯---兩個人因愛而走到一起;因走到一起而不再相愛。
我邊想邊走,風吹拂着我的有些長的頭髮。嗯,去理個髮,我決定。
我常去理髮的小店是夫妻兩個開的,有個十幾歲的女孩。走進理髮店的時候,尚有一位80歲左右的老爺子在理髮。
“唉,她走的很突然”,老爺子向理髮師叨叨着,“不像別人家,在牀上躺幾年,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那她一定走的不受罪”,女理髮師說。
聽得出來,老爺子在說他逝去的老伴。
“她心臟不好,但控制得很好”,老爺子繼續,“怎麼就突然沒了,唉!
“有她在是個伴兒,她這一走,就孤獨了,連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沒有了。”
這時,老爺子的頭己經剃完了,站起來,交錢往外走,“唉,現在去公園都沒有什麼意思了;旅遊也不想去!”
這時,理髮師的男人走出來,女理髮師喊,“嘿,你去買點乾糧去!”
“不是有玉米餅子嗎?”
“我不愛喫!”
“看把你狂的,喫粗糧對身體好!”
“別廢話,去不去?”
“這一天天的。昨天晚上,我心臟不得勁,差點過去。”
“怎沒過去呢,要過去了,我給你放一掛鞭!”
男主人沒再說話,出去了。
女理髮師喊女兒,“去,給你爸買藥去,你知道哪種!”她又低頭理髮,自言自語道:“得給他買點丹蔘或者三七粉吃了。”
很快我理完髮,走出門口。男主人回來了,手裏拿着油條和煎餅和豆漿,嚷着,“快來喫吧,你愛喫的都買了。”
“這還差不多”,女主人笑道。
“喫喫喫,看你胖的!”
“怕什麼,你又不嫌棄我。”
“我嫌棄……”
“你敢……”
小屋裏,笑聲盪漾了出來。
我往家走,心裏思考着愛的含義。
誰能說這位老爺子對他老伴懷念不是愛?這種愛深沉、長久;誰能說這對理髮師夫婦的鬥嘴不是愛,他們愛得瑣碎、具體。
有煙火氣的愛,也是愛,並且更真實。
路過一個小店,順手買了一包鍋巴,那是老婆最愛喫的零食。一進門,把鍋巴塞到老婆懷裏。
她白了我一眼,笑出聲來,“理髮去了? 可真醜!”我撓撓頭,說:怕什麼?你又不嫌棄我。“
“我嫌棄……”
“你敢……”
我的家也充滿了笑聲。煙火氣的真實愛情,我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