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錯

夜裏,我把一件厚衣服搭在了牀頭——聽說明天又要降溫了。單是這樣降溫,心裏也會惦念着一個人:外頭冷了,你可千萬不要冷到身子,濟南城的春寒料峭向來厲害,能透過一層層的衣物,直達到身體裏,千萬在意,這可不是有一顆熾熱的心就能抵禦得了的。

我常勸說自己不要過分想念你,卻一點也控制不住那點幼稚的小心思,這世界的冰冷和溫熱,已經經受過許多,可自打相識了你,就常會一個人癡癡地想些什麼,無外是些簡單的兩情相悅的想法:擁你入懷,娶你爲妻。

我記我們共同的過往,可是真的清晰,有時與朋友說起來,還會在不知覺中笑出聲,仿是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於是也在暗暗保護它。那些成熟的思想其實已經不需要怎樣保護,這樣單純簡單的想法才需要呵護——它們實在太單純,又太渺小,是一種連自己都不會輕易相信的想象,有關摯情,有關深愛。

你大抵覺得我有時說話是說了一半的,那一半呢,躲在心裏頭,不敢同你說,又不肯與旁人分享。觸到你時,我膽怯得緊,我已經不爲旁人悲喜,卻會因爲你一點點的小波動,心裏掀起久久不可平復的心潮。

深情是容易滿足的,我若難過時,你都不需來安慰,只一句問候就能驅走大半不愉悅;我順着聲音回頭——是你的笑,我的心便柔軟了,許多的疙瘩,也都消融。

深情又是十分敏感的,我等待你半天的消息,你卻沒有回覆,我的心就失落了,於是開始賭氣,心裏叫囂着,那勁頭,真像是從下一刻開始,就要厭了你,再也不承受這等待的急迫一樣。可你只一句話,給個理由,我便又成了那個甘願等待的孩子,哪怕你不再搭理我呢?我也就願意了。

幸好我足夠忙碌,否則一定要爲你難過死。

我們如此傍近,就算是錯過,也不算是完全錯過吧!我爲何不肯說得清楚明白呢?人嘛,總有一些寧可眼瞧着錯過,都不願意立時失去的珍惜,哪怕有一點點的風險,也不肯去冒,我還可與你相處,我便滿足。有些過往,是一輩子都不會忘卻的,我若把這些情愫永遠深埋,在什麼時候想起,總還笑得出;說得十分清楚了,怕就談起時,也笑不出來了。

在山水花草之間,你是處獨有的風景,在山水間遊蕩,在花草間暗自芬芳。我迎着風雨,歷過雪霜,終於到你身旁,不敢打擾,裝作漫不經心地走過,我知道,我們輕輕擦了下肩膀,於是留給我一段不能夠忘懷的時光。也許是山水間的錯過,山色青青,水波粼粼,一別兩散,難有歸期。

我已經想安穩下來,你還有大片世界要望一望;未來廣闊,錦繡前途,這是最真誠也最無奈的祝福。你說我算是幸運嗎?認識你,喜歡你,這都算;你說我算是幸福嗎?我與幸福之間,只差擁抱你。我知道,你不是心裏頭在逞強,你真真正正地嚮往你所期望的美好。於是我也就卻步了,我與你的所向,實在差得遠了些;還希望你慢些走,日頭也慢些走,多陪你一段,我也少一點遺憾。單是衝着認識你這件事,大學四年也值得記錄,大學的地方也值得以後重遊。

你喜歡雨嗎?今天一天都在下雨,打着傘,聽到雨點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好像每一滴雨都有一種情緒。於是雨天常常引起各種人各種的感情共鳴,或是隻想躺在牀上睡一覺——雨中是各樣的共通,而共通的聲響是最好的入眠曲。世間可共通的東西不算多,也不是碰不上,比如你的笑和我的笑,你的難過和我的難過,你的急迫和我的急迫……一半慶幸,一半心酸:慶幸你實實在在影響了我;心酸這樣的共通只可從你到我,卻不能夠共通回去。

雨打在地上,積起一層水;上午還積水的地方,晚上便有些幹了。若不是寒風還在呼嘯,空氣清新了不少,怕要淡忘了白天還下過一場不小的雨,以至於許多人出門時下意識地不再拿傘。天早就黑了,看不清外頭,除了對雨的淡忘,沒有其他不拿把傘預備避雨的理由。

雨下得這麼大,下得這麼久,把空氣洗了個淨,把地面刷了一整遍,一點角落也沒有落下,可還是在地面上蒸發掉了,還是在人們腦海中逐漸淡去。雨就不會難過嗎?雨打在樹葉上,它會不會懷念在樹葉上流動的時候?可也不得不順着樹葉落到地上,臨別,雨珠一定心說:等我回到天上,一定再落到你的身旁。

總有什麼錯過,是從天上時就不可更改的,即便再落下,再回天上,又落下來,也不過是一次次幾乎重複的輕輕錯去。連一場幾乎沖刷了一切的大雨都無可避免。因此,伴隨四年時間,輕輕錯過,也許是我們不錯的結局。看着你遠去背影的是我,所謂的箇中遺憾,也只有我明白,這是我唯一慶幸你不通曉我的時候。你不通曉,便不需體諒,也就不會替我難過。你不要難過,這樣,我便只難過天上的註定,不難過你我。你我的事,提起來時,應當是最可懷念最可向往的,甚至不可用言語去說,不可用文字去寫,只適合做一場深深的夢。醒來時的落差,和堵在心頭的眼淚,纔是最好的往事述說。

夢裏有你,我願意天天做夢。我不想睡個安穩覺,我只想有個地方能見你一面,真切一些地見你一面。山上有你,我登山;風裏有你,我尋風;雨中有你,我冒雨;夢間有你,我做夢。

我處處想着見你,卻不能告訴你一句:我已經歡喜,若說成是愛,自認爲並不爲過。

我每天都花大把時間在相聲上,又要看些文章,寫些文字,有時心裏不安穩了,會娛樂一時。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忙碌充實,甚至忘掉了一個人獨自歡喜的不愉快和無奈,卻總是在什麼事前想到你。原來忙碌充實,只能淡去並不重要的負面東西;而深愛,是極其重要的;深愛你,是十分美好的。於是無論多少忙碌,也不能夠淡去半分。若我足夠優秀,我一定不接受與你錯過;我之所以默默,想必你也懂得吧,我祝福你遇到最適合,遇到你心裏的所期。

常常自作多情,感覺落雨會不會和我的難過有那麼一點關聯,也總會在雨後清醒:雨不過是到了該落下的時候,並不和我有關。用思考自然的思維反觀我們,你不過是性子裏帶着開朗和善良,並不和我有關。你的傍近,你的冷淡,也只是你隨心而行,並不和我有關。

而我卻不能用這樣的思維來思慮了。我在雨前掛念,所念,與你有關;我在雨中漫步,所思,與你有關。我時常想象,我們總會有錯過的那一天,你我也許並不知道那就是錯過——這樣的錯去,太輕了。

那一天,下着雨,一個熟悉的路口,輕輕道別,送你坐上車,看着你到了我再也望不到的地方。終於我能夠來送別,沒有負了四年歡喜。

再往後的某一天,你會明白,那一天的道別,是輕輕地擦肩,是真真切切地錯去。那一天的落雨,和你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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