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仨》:一個長達萬里的夢,夢裏都是我們仨

文|芒果屋子

(文章首發於公衆號:芒果屋子)

有人說,《我們仨》裏溫情是大於傷感的。在閱讀時,我也有同感。當讀完整本書,我又反應過來,在這充滿深情的字字句句背後,楊絳先生隱藏了多少的淚水呢?越溫情,越孤獨,越孤獨,越思念。

前兩日,我將《我們仨》放在挎包裏,空閒時便拿出來讀上幾頁。每每看到溫情之處,嘴角總不自覺地上揚,遇到傷感的地方,眼裏又忍不住噙滿淚水。這樣又哭又笑的,恐旁人看了莫名其妙,笑話,總是盡力控制自己的情感,好不過癮。於是,索性抽出一日完整的時間,在家安靜地看完,才感覺到像《我們仨》這般深情的回憶錄,一次性完整看完,才叫酣暢淋漓。


我不記得自己是先知道錢鍾書,還是先知道楊絳,又或許是同時知道。總之,他們倆就像一體,談及其中一人,總會想到另外一個。每每提及幸福的婚姻,人們也總會想到錢鍾書與楊絳,他們的婚姻代表了愛情中最美好的部分,兩人也成爲了彼此的靈魂伴侶。《圍城》我是讀過的,《楊絳傳》我也是看過的,但《我們仨》還是第一次閱讀,在這過程中,自己不止一次的感嘆,爲何充滿煙火氣的瑣碎生活也這般的打動人心?回憶的每一件事,書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措辭,都飽含着深切的情感。或許,因爲深愛,文字便能穿透人心。

1.人生如夢

《我們仨》分爲三個部分:我們倆老了、我們仨失散了、我一個人思念我們仨。楊絳先生是一個很浪漫的人,從這本書的構思與行文方可看出。

前兩個部分是與夢境有關的。在“我們倆老了”中,從楊絳先生做的一個夢說起。夢中,鍾書一聲不吭地走了,留下楊絳淒涼彷徨一人。這是老人的夢,在夢中,滿是離別的傷感。楊絳說,“夢中悽悽惶惶,好像只要能找到他,就能一起回家。”而沒有了他的家,也不能稱之爲“家”,只能是棲身的客棧了。

“我們仨失散了”是全書最讓我感動的部分,並且先生以夢境與現實夾雜的獨特方式來記敘往事,充滿了神祕感。我止不住地好奇,鍾書爲什麼被“上頭”接到一艘船上呢?爲什麼船又要漂走呢?爲什麼她們要住在客棧裏呢?讀到最後,恍然大悟,楊絳先生將錢鍾書生病住院看成是“上頭”派人接走了。每一次船隻隨着河流漂遠,一點點的移動,實際上也是指先生一程一程艱難地陪伴送別,最後走到人生盡頭。而那個客棧,就是他們一家在三里河的寓所。沒有了家人,“家”又何謂“家”呢?


女兒錢瑗生病住院,楊絳先生的描寫裏,只當是在夢中去看望了她。或許,接受那樣的現實過於殘酷與痛苦,便只當是個夢境吧!作爲一個母親,看着自己的女兒因病受苦,心裏定是疼痛不已的。

“我心上又綻出了幾個血泡,添了幾隻飽含熱淚的眼睛。”

“我心上連連地綻出一隻又一隻飽含熱淚的眼睛。”

“我心上蓋滿了一隻又一隻飽含熱淚的眼睛,這時一齊流下淚來。”

“我的心已結成一個疙疙瘩瘩的硬塊,居然還能按規律勻勻地跳動。每跳一跳,就牽扯着肚腸一起痛。”

這些字句,光看着就讓人忍不住地疼,可想當時楊絳先生看着女兒一點一點離她而去的痛苦。俗話說,孩子的痛,在母親那兒都是要加倍的。而那時的楊絳,一面要面對病重的丈夫,一面又要面對生命走到盡頭的女兒。她得要多堅強,才能去承受這一切。

老人的眼睛是乾枯的,只會心上流淚。只因一生經歷太多坎坷,人生如夢,若是把最痛苦的那一部分當做一場夢境,,會不會就輕鬆得多呢?

2. 相知相守相伴

第三部分“我一個人思念我們仨”,記錄了楊絳陪同錢鍾書一同去英國留學到最後錢鍾書離世。經歷很多,思念很深,這樣的回憶讓人心生羨慕。有一句話說:“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家庭總是一樣的。”相知相守相伴,理解與團結總能讓一個小家擰成一股堅韌的繩。

正如楊絳先生寫到:“我們這個家,很樸素,我們三個人,很單純。我們與世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難,鍾書和我一同承擔,困難就不復困難,還有個阿瑗相伴相助,不論什麼苦澀艱辛的事,都能變得甜潤。我們稍有一點快樂,也會變得非常快樂。所以我們仨是不尋常的遇合。”


在這一部分,有好幾處讓我覺得幸福又感動。

首先,不得不說的便是錢鍾書和楊絳這一對的感情。都說,給孩子最好的教育就是父母的愛情,阿瑗便是在這樣洋溢着愛的環境中長大,才這般優秀與善良。錢鍾書是頂會說情話的,“最賢的妻,最才的女”“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後悔娶她”······這些話,真是給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餵飽了狗糧。而楊絳先生也是不甘示弱的,“我只要一個像鍾書的女兒”、“圓圓在蘇州的一樁樁表現,都帶三分呆氣,都不像我而像鍾書”、“圓圓看書的姿勢像極了鍾書”······

回憶裏好多處提到了圓圓像鍾書、像鍾書、像鍾書。每一個字眼裏都透露着幸福。我在想,要是我深愛一個人,也會非常希望自己的孩子像極了他的爸爸的。

還有最爲世人稱讚的楊絳在醫院裏生產的那段日子。錢鍾書一個人在家過日子,每次到醫院來探望,總帶着苦臉說自己做壞事了。

把墨水打翻了,房東家的桌布染了。楊絳說:“不要緊,我會洗。”

把檯燈砸了,楊絳說:“不要緊,我會修。”

把門軸弄壞了,楊絳說:“不要緊,我會修。”

出去散步,他們稱作“探險”。做一頓飯,也是發明和實驗,還從原始人的烹調漸漸開化,走入文明階段。很是有趣。

我覺得,最賢的妻,最才的女,楊絳先生定是當之無愧的。

書中對幸福的生活着墨很多,對痛苦的生活大都一筆帶過。但無論怎樣,也可見那個年代留下的印記。他們經歷了一個大時代,穿越了各種歷史的暴風驟雨,上至領導人,下至普通百姓,身上和心上都不同程度地留下了傷痕。時代是會影響一代人的,楊絳先生也這樣相容她的阿瑗:“阿瑗是我生平傑作,鍾書認爲‘可造之材’,我公公心目中的‘讀書種子’。她上高中學背糞桶,大學下鄉下廠,畢業後又下放四清,九蒸九焙,卻始終只是一粒種子,只發了一點芽芽。做父母的,心上不能舒坦。”

在文化大革命期間,錢鍾書和楊絳都成了“牛鬼蛇神”。革命羣衆阿瑗來看望父母,得貼出一張大字報,和他們“劃清界限”——“思想上劃清界限”。幫母親縫製睡衣,又給父親一包愛喫的夾心糖,並細心地將糖紙帶走,免得被發現。我從很多影視作品中,曾看過在文化大革命中,親人朋友間的相互傷害,但阿瑗也告訴我們,那些溫暖的愛護,也一直不曾缺席。


“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歲末,鍾書去世。我們三人就此失散了。‘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現在,只剩下了我一人。”一家人,總會有再聚的時候,二零一六年,楊絳先生仙逝,他們一家團聚。

人與人之間最大的不同,在於年老之後各自所擁有的回憶。《我們仨》不僅僅回憶了楊絳先生一家人的相知相伴的生活,也讓我們從中瞭解到了老一輩們面對世態變換的一種態度。憂患總孕育着智慧。

我不曾經歷滄桑,短短二十幾年的經歷還不足以讓我對人生侃侃而談,但我願意去聆聽和靠近。我覺得應當謝謝楊絳先生,她讓我相信,當你遇到那個對的人時,柴米油鹽的瑣碎也可以是具有溫度的幸福。

人間不會有小說或童話故事那樣的結局。但我們都曾嚮往過。

人間沒有單純的快樂,快樂總夾雜着煩惱和憂慮。但我們曾擁有着快樂。

人間也沒有永遠。但至少我們擁有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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