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麼回事，家裏養的小狗和小豬都先是有點精神萎靡，不太愛進食，然後突然相繼在兩個夜裏死去了。
因爲是夜裏發生的事，也沒聽到什麼動靜，沒看到它們痛苦掙扎的樣子。等到早晨有人發現的時候，它們的樣子都是老老實實趴在自己的窩裏。像是在曬清晨的太陽，姿勢卻隨着生命一起，不知道在哪一刻定格，不會再改變，不能再活躍。
在夜裏悄無聲息，孤獨地死去，應該充滿恐懼吧！也許做一隻寵物不總是很好，因爲人類更多的時候還是更關注自己的生活，愛意並不能像陽光那樣普照。
我忽然有點理解我們生活中那些複雜的程序和儀式了。我們交友，戀愛，結婚，生子，不停編織維護我們的人際關係網，本質就是要對抗孤獨和死亡。最可怕的是被兩者一起找到，一起抓住。
據說動物在感知死亡來臨的時候會找一個僻靜之地，靜待死神光臨。因爲感情和靈智都更爲發達，人反而變成了積極掙扎，企圖逃脫的膽小鬼。我們怕死得悄無聲息，怕死後無人追念。明明都註定要被死神的鐮刀收割，卻總想掌控點什麼。
我們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鮮活的生命和靜寂的死亡本身的對比。就像每一曲被突兀打斷，戛然而止的音樂，都會留給聽者無盡的錯愕和遺憾。
當我看到它們生前活潑可愛的影像，想到它們圍着我爭搶食物的，活蹦亂跳的樣子，我的心情更加低落。因爲現在它們再也不會這樣了。它們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在自己動手，把它們埋進土裏。
我前所未有地畏懼死亡和孤獨。同時前所未有地感激人類創造發明各種複雜的喪葬儀式，讓我大概率不必擔心哪天我要親手埋葬關係親密的同類。生和死，這種巨大的對比落差，遠比我想象中要沉重得多。
我挖了兩個坑，在兩棵不同的樹底下。讓它們還有點柔軟的小身子保持一個舒適的姿勢躺在坑裏。給它們蓋上地下挖出的泥土，蓋上樹林裏堆積的枯葉。
已是早春，這片樹林雖然已經抱滿了芽孢，卻還沒抽出新葉。還來得及，它們會換一種樣子，跟着春天的新葉一起長出來吧！
春夏秋冬，榮枯有時。在上帝視角里，生死在不斷更替，生命以不同的形式循環往復，從未停息。
在我們的“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地”裏，陰晴圓缺，悲歡離合，總是逃不過的。我一邊承認恐懼，一邊想要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