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朴樹:很難再出現他這樣的人了

朴樹。

我一直在想人們究竟爲什麼那麼偏愛朴樹。

華語樂壇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像他這樣。

高興了就出現,不高興了就隱居;唱錯詞就重來,動情了就在公衆面前哭。

紅了整整20年,卻總共只出過3張專輯。

我腦子裏閃現過很多定義“朴樹”的詞,才華,天賦,脆弱,敏感…...

以及,特別藝術家。

對,就是這個詞。

他是我小時候在書上讀到的關於“藝術家”的具象化,任性,天真,瘋魔又執着。

朴樹參與且成就了華語樂壇的盛世,與他同期的歌手也都一個個成天王成天后成巨星,怡然入世,如魚得水。

只有朴樹,就只有他紅了這麼多年後還依舊笨拙,質樸,格格不入。

可這恰好是人們喜歡他的原因。

朴樹身上瀰漫着一種非常濃烈的少年感,這跟年齡無關。它是一種骨子裏少年人不懼的勇氣,是難涼的熱血。

是很多人走着走着就丟了的最初的心。

所以你看到他出現、看他害羞沉默地站在那裏,就會心軟得一塌糊塗。

你還能要求他什麼呢?

他不用在鏡頭前賣力表演,他只需要好好做自己。

有些孩子天生被寵愛。 

朴樹原名濮樹,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

父母都是北大教授,父親濮祖蔭更是空間物理方面的專家,也是我國“雙星計劃”發起人之一。

如果不出意外,濮樹會和大多數頂尖知識分子子女的人生路徑一樣:

學霸-讀名校-成爲某領域的專家

然而濮樹卻不知怎麼走了“岔路”。

後來在《魯豫有約》中主持人問他究竟是在什麼節點發現了自己愛音樂的,難道就只是因爲哥哥濮石留給他的那把吉他嗎?

濮樹笑道可能沒那把吉他自己也會有另外一把吉他,每個人都會有那把吉他的。

每個人都會有那把吉他的。

於是有了這把吉他的濮樹開始不分晝夜地練琴、寫歌。時間推着他往前走,冥冥之中把他推到了高曉松面前。

高曉松在聽完他唱歌后,下定決心幫他做音樂。後又拉着剛回國不久的清華師兄宋柯成立麥田音樂,簽下濮樹和葉蓓。

濮樹改名爲朴樹。

1999年朴樹發行第一張專輯《我去2000年》,一夜爆紅。

整張專輯銷量狂飆,其中單曲《那些花兒》和《白樺林》火得一塌糊塗。

那時候千禧年即將來臨,一切都充滿希望。

世紀末的街頭巷尾,好聽的歌在傳唱。 

2003年朴樹發行第二張專輯《生如夏花》,取名來自泰戈爾的詩。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如是,如是。

這張專輯展現了極強的生命力。

不是無病呻吟,不是矯揉造作,而是蓬勃的、絕望的來自山川大地的力量。

粗糲,飽滿,具有極強的破壞性。

所以能輕易擊中人心,化所有防備於無形。

理所當然這張專輯獲得了非常高的讚譽,也讓歌迷陷入瘋狂。

朴樹的歌輕易道出了無數人青春裏到不了的地方。雖不能至,心嚮往之,你恰好送來了我的詩和遠方。

朴樹一時間風頭無兩,名利漩渦也隨之裹挾而來。

而正當人們滿心歡喜地準備全力迎接這位樂壇新貴時,朴樹卻消失了。

這感覺像一段樂章,上一秒還在高潮迭起,下一秒卻戛然而止。

輿論一時譁然,很多人都在猜測朴樹到底怎麼了。 

張亞東說有一次他去朴樹家,朴樹特別熱情地邀請他到自己家後面小河旁邊的樹林裏看看,那是一個冬天,特別冷。

到小樹林後,朴樹指着一棵樹對張亞東說等它長大我們就掛了。

這是張亞東在2019年《樂隊的夏天》裏分享的故事。

有一種人表面上看起來也許是開心的,但其實內心特別悲觀。他們從來不快樂,並且沒有爲什麼。

朴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陷入了深淵,他像困獸,與自己鬥爭。

很多人不理解,你有名有利有才華,有什麼不快樂的呢?有什麼想不開的呢?

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的黑洞。老天給他天賦才華,也讓他過分敏感和脆弱。

朴樹長時間在“尋找自己”和“否定自己”的矛盾中反覆掙扎。

他怕失去勇氣,怕寫不出好聽的歌。他參不透生命的意義,不明白很多事情究竟是爲什麼。他困惑迷惘,看不見希望。

朴樹在《魯豫有約》中說那段時間他每天最大的想法就是“安安全全地把今天晚上度過去”,情緒最糟糕的時候甚至想過放棄生命。

那是他的至暗時刻。

他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破碎、掙扎、絕望、又慢慢療愈。

他養了兩隻狗,一隻叫大海,一隻叫小象。它們在他慢慢變好的過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它們是他的天使。

2014年朴樹爲電影《後會無期》獻唱《平凡之路》,這首歌瞬間風靡成爲當年大熱單曲。

沉寂許久的朴樹歸來,人們驚喜地發現,他似乎“想開了”。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着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明亮、清新、生機勃勃,一下子就來到了廣闊天地。

2016年他爲電影《岡仁波齊》創作的主題曲《No Fear In My Heart》上線,其中一句歌詞如下:

“只有奄奄一息過,那個真正的我,他才能夠誕生”

這首歌的MV取自《岡仁波齊》這部電影,影片裏一羣朝聖的人一路跋山涉水一路匍匐跪拜,歷經艱難險阻終於找到了歸處。

《樂隊的夏天》最後一期朴樹作爲表演嘉賓出場,唱的就是這首《No Fear in My Heart》。

當他的名字出現在大屏幕上時,全場沸騰。有人說,他一開口,聽歌的人就想哭。

千辛萬苦,千辛萬苦,感謝你終於找回自己。 

不瘋魔不成活,藝術家們的真實寫照。

如是朴樹。

他歌曲數量不多,但首首精品。

他是太誠懇的歌者,創作每首歌都恨不得把自己掰開了揉碎了燃燒了。

這種方法會嚴重透支創作者,他卻絲毫不肯降低標準。

你能在他身上看到明顯的矛盾感,一方面對自己對音樂幾近苛刻,一方面不諳世事天真無邪。

他能在自己的國裏肆意暢遊做音樂王者,面對凡間事他又顯得疏離淡漠茫然無措。

太過出世不夠入世,是他痛苦的最大來源。

但也正是這種“太過出世”保他心性純良童心未泯、護他音樂始終清澈。

所以此題無解,他的經歷餵養了他的音樂,成全了我們聽歌的人。

2017年朴樹發行第三張專輯《獵戶星座》,同年舉辦“好好的Ⅱ”巡迴演唱會。

一去經年,再回首依然人潮如海,無數歌迷欣然赴約。

於是故事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那些春天,那些初見的笑臉。

那時候花已開,人不語,他是青澀少年。


【文|董千一】

【編輯排版|董千一】

【圖片|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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