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與春花

6翠花與春花不是親姐妹,卻比親姐妹更親,熟悉的人都說她倆是雙胞胎,整天形影不離,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兩家人是鄰居,從爸爸的爸爸那一代人起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用有錢人的說法,叫世交。

她們居住的村子在海邊,漁民的生活辛苦卻並不寬裕。翠花和春花從很小的時候便知道並切身體會到了生活的艱辛,懂得體諒他人,學會自食其力。

18歲那年她們一起人生第一次離開海邊,去了一個離海很遠的,被鋼筋水泥建成的高樓層層包圍的內陸城市。新的城市,新的學校,新的同學,年輕的她們很快便適應了這個繁華內陸城市的熙攘喧囂與燈火璀璨。

春花很美,都說女大十八變,從小便是個美人胚子的春花此時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沒有一點兒海邊漁民的樣子。皮膚白皙,一掐就是一道紅印,讓人不忍觸碰。五官說不清哪裏好看,可長在春花那張臉上就是怎麼看都美。身材也是凹凸有致,該瘦的地方沒有一點贅肉,該有肉的地方又豐腴有度。太美了,連雙胞胎的翠花都忍感嘆,這是怎麼長的呢。反觀自己,除了身高和春花差不多外,其他的真是差太多了,漁民的黝黑在她身上就體現的淋漓盡致,身材是瘦,可從上一路瘦下來,沒有了起伏,如同一篇文章沒有跌宕,怎麼看也不能算好看。

大學畢業後春花便結婚了,男生是照顧了她們四年的學長,家境好,人也帥氣,最主要是他和春花互相愛慕。翠花打心眼裏替春花高興。

如果凡事都能按照人們心中理想的樣子發展,萬事如意這句祝福語恐怕早就失去意義了吧。

三年後的夏天,翠花研究生畢業回到了這座南方的城市,又和春花在一起了。暑期炎熱無事,翠花便約春花去游泳,兩個海邊長大的女孩到了內陸才知道還有游泳館這麼個專供人們游泳的地方。但春花卻以其他事爲藉口拒絕了。翠花一開始有點意外,後來想想畢竟三年未見,對春花現在家裏的情況也不是完全瞭解,也許是真的有事吧。後來,翠花又約過春花幾次,都被以各種藉口拒絕了,翠花很生氣,約春花出來本要質問一通的,可春花反而先哭了起來,這讓翠花一下子顧不上自己的怒氣,反而有些自責了。追問之下才知道,近一年來,學長會無緣無故地打春花,手臂上,大腿上,後背上,都是深深淺淺的傷痕,有的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看着觸目驚心。

爲什麼不離婚?翠花沒想到新聞媒體宣傳的家暴竟會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邊,且是這麼親密的人身上。

他不打我的時候對我很好的,而且我已經不能要孩子了,我不能離婚的。

翠花沒說什麼,她只是想起了偶然遇到過的一個人,那個人說世間萬事萬物都是可以等價交換的,三十年的壽命可以換一個新生兒。

從那次見面後翠花與春花便再也沒見過,春花試着聯繫過幾次,要麼是關機,要麼是空號,翠花像一條魚跳進了大海,再難尋到蹤跡。離開了也好,她該有自己的生活,她的人生纔剛剛開始,還充滿希望呢。

半年後春花再次懷孕,這讓她以爲是上天憐憫,又賜予了她一次把握幸福的機會。她沒有告訴翠花,其實之前她懷孕過兩次,因爲學長的毆打導致流產,這才失去了生育能力。

只是這次上天的賜予也同樣沒有逃過學長的拳腳相加。春花絕望了。在一天晚上學長熟睡後她拿起了一把水果刀……之後的事便不記得了。

一個冬日沒有太陽的下午,一個三十多歲年輕貌美的女人坐在輪椅上,目光空洞,不知道在看着什麼,面無表情地咀嚼身旁護士剝好遞到嘴邊的香蕉,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她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在一個海邊小城,有一個六七十歲的面目黝黑的老太太,每天會在佛龕前上一炷香,爲一個叫春花的女人祈禱,希望她的孩子平安長大,希望她們一家人健康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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