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荒蕪的路上 (一)

不幸是你們認爲的,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幸,幸福也是你們認爲的,我不覺得有什麼幸福。
——忘憂筆記

北道平原被承包種上油菜花後,一改先前的荒蕪,漸爲人知。我走在一條鐵路上,黑色的鐵路,從北道平原的中間穿過,延伸至藍色天際的底端,兩邊是油菜花田,北邊的叫北花田,南邊的叫南花田。油菜花已經盛開,黃色中還帶有一點綠色,像今天這樣的好天氣,北風不算寒冷,又有金色的陽光暖照,可陸陸續續遇着一些在鐵路上行走的遊人,他們拿着手機,拍攝一張張的相片。

走了一段鐵路,我選擇另外一條道路回去。它是一條泥路,途經一小片桉樹林,然後是紅磚廠,紅磚廠已經破破爛爛,一道道窯口連着窯洞裏面黑色的寂靜,五十米來高的煙通塔直上天空,上面有一對黑色的石燕在塔頂築巢,燕子現在已經去過冬,夏天暴風雨來臨的時候,它們就會像幽靈一樣繞着煙通塔盤旋。磚廠的前方,早年挖有三個大池塘,成品字形排布,故稱三品塘。走過三品塘,然後是水淪泵,那是一個廢棄的堤壩,漲水時江水從堤壩上面流下,形成一道瀑布,平時水從堤壩中間的兩個開口排出,又設計有兩個水井一樣的壩井,排出的水被引到井裏從井的底部出去,因爲原先控制水流的閥門已經拆掉,水匯到井裏形成一個漩渦,漩渦聲大時可如天雷滾滾,百米之外亦能感受到它的咆哮,過堤壩後,就是莊稼地與村莊了。

這條路,在我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走,騎着我家的黑水牛同夥伴們過江去北道平原放牛,北道高中就在我們的前面,我們把牛放開喫草,坐在樹蔭下面乘涼,玩牌,做遊戲,聽老人說故事。老人們有時開我們的玩笑,就拿北道高中說,仍記得江七爺說話時的模樣,手裏拿着一根樹枝在空中揮舞,下巴下面幾根稀疏的山羊鬍子隨風飄動,張嘴時露出一排已掉了一半的黃色牙齒,白色的唾沫從口中噴出,你們這些孫子,哪個要是不好好讀書,將來連北道高中都沒得讀。七八年後,我們當時不屑一顧的北道高中,成了我的母校,而當年那一羣同我一起放牛的夥伴,都選擇了去廣東打工。兒時的夢想,兒時的誓言,如今僅剩我一人走在了求學的路上,我揹負着那所謂讓人嘲笑的夢想,儼然是一個失敗者,我從平凡裏尋找真我,爲活出自己而活。

離開北道平原,一個人沿着雜草叢生的老路慢慢散步回去,天空是純潔的藍色,路的兩邊是茂密的灌木林,因無人再去砍伐它們拿回去做柴火,它們像一個大漢經久不修的鬍子,粗野般的長滿了出來,幾條小時候熟悉的小路,已被野草所覆蓋,一些山鷹,野雞,毒蛇以及一些不曾見過的鳥,開始出沒其中。這些看似頹敗又帶有着野性的東西,彷彿有了生命,有了一種情感的色調,有了一種呼喚的聲音,我開始同天地萬物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聯繫,所謂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爲一。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四周是無人的荒蕪之地,沒有人說話,天地蕩蕩,木林蕭蕭,一切是空曠與寂靜,我時常一個人走在路上吟誦詩詞,把腦海裏的那些所能背熟了的,所能想起了的,一首接着一首吟誦,有時也會吟誦一些在自己腦海裏閃過的碎語,這些碎語是我思想形成的初始萌芽,它們像星空裏劃過的流星一樣,轉瞬即逝與燦爛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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