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老屋

一截残垣,饱含几代人的心酸;几片碎瓦,裹挟了多少爱恨离伤。

老屋,在爷爷的烟斗里数着日子,把饥荒、贫穷,还有不经意挑起的夫妻大战统统塞进身躯,让一贫如洗的岁月多了一些细碎珍贵的记忆。

老屋,在父亲的烟卷里徐徐燃烧,伴随着母亲偶尔传出的几声咳嗽,掺杂着我们姊妹三人的嬉笑哭闹,把忧愁悄悄藏在幸福之后。一场雨过后,后院的雨水常常积在老屋前,烦恼的是父母,快乐的是我们。他们思考着怎样填平那些坑坑洼洼,好晾晒麦种。而我们则热衷于在水洼里放点干土,和成泥巴,然后捏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地震、暴雨让老屋塌了腰,时不时还会有瓦片掉落,因此,修葺老屋便成了父亲的家常便饭。父亲本就热衷于修理物件,张家的自行车漏气了,李家的收音机听不清了,隔壁王奶奶的电饼铛灯不亮了,…都会来找他,说也奇怪,这些物件经他的手,准能焕然一新。所以,老屋在他精心的修葺下,好像也新了不少。在父亲的一次次修补中,我们也长大了。为了生计,各自天涯。老屋渐渐地被我们遗忘了,被遗忘的,还有年迈的父母。

从之前的两周回一次家到后来的几个月回一次家。今年,受疫情影响,我竟然大半年都没回家了。还记得之前每次回家,父亲总是把老屋打扫得亮亮堂堂,腾出来让我们住几天。我喜欢土坑,可儿子不喜欢,他总是问我:“妈妈,你小时候怎么过的?”我知道,他所质疑的是你怎么可能是从这里长大的?因为在城里长大孩子总以为生活是甜的,所以当他们看到生活苦的一面的时候,他们大都觉得不可思议。我郑重地告诉他:我小时候,是玩着泥巴、挑着扁担、喝着小米粥长大的。我那时候没有玩具、没有可乐鸡翅,但是我也很快乐,因为我有土坑、有老屋、有父母的爱。

老屋,在我们远行的背影里流泪了。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他种的白牡丹开花了,问我要不要来看看。我说我最近太忙,过段时间再说。挂断电话,眼睛莫名有点湿润。我知道,他只是想我了,却找了这么拙劣的借口。他明明知道我从小就是男孩子的性格,对于花,从来都不感兴趣的。我想:挂断电话的他,一定是和老屋一起流泪了。

后记:前天领孩子出去玩,孩子指着楼房外面的装饰灯说:“妈妈,你看,房子流泪了。”我也开玩笑说:“房子为什么流泪了呢?”孩子说:“可能它伤心了。”一句童言,让我想起了那历经风雨,育我二十几载的破败老屋。它是父亲一生的缩影,也是我童年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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