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下的行走----我的SCEA之路

[i][u]偶然從google上搜到了多年前自己的帖子,這篇帖子後來自己覺得太過於沉重,就從所有的記錄中刪除了,現在讀起來還是覺得太冷色調,不過作爲一段經歷,還是保留下來罷。[/u][/i]

走出上海交大教學2號樓的瞬間,心裏閃過一絲欣慰,隨後壓力便伴着冷厲的風壓將過來,讓人不由打了個冷戰,我一個人幽幽地走出校園,無人喝彩。
一年前我跟原來的公司三年合同到期,放棄了PM的職位和一萬五千股號稱要在華爾街上市的股權,遠離了老闆屢次描述的百萬富翁的美夢和beat Oracle & SAP的雄心,來到了現在的公司。在我提出離開的第二天,遠在美國的老闆打電話過來,氣喘吁吁地告訴我我的選擇是如何如何錯誤,將來會如何如何後悔云云,放下電話後心裏冷冷地笑----我不是一個很乾脆的人,從萌生離開的想法到真正離開我猶豫了半年時間,走的時候心已經涼了。
離開是爲了追求更好的待遇,但諷刺的是我進入的那家公司也是我看好的那家公司給我的薪水比我原來低了近1k多,而就在我走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原來的公司破天荒地大幅度提升工資,我努力了三年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在我的背後成爲現實。
有了三年的經驗,在新公司做事得心應手,因此從程序員到諮詢顧問的轉變我只用了一個月時間,而三個月過後,我名片上的title就變成了Sr. Consultant,而另一方面,則是“薪如止水”。於是找了個時間向副總問起加薪的事情,副總說公司加薪是一年一次的,你的貢獻公司會給予獎勵,只不過是時間、方式和多少的問題而已。副總說那番話的時候我很想笑,時間、方式尚可理解,多少也有問題,呵呵......
之後的時間裏我開始考慮拿下早就想拿到的SCEA證書,爲自己添一點資歷,也爲自己程序員的經歷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證。下定決心之後,陪考研失敗的妻子度過了週末,我收拾好東西離開家,準備到公司安排的宿舍度過考試前的兩週,坐上去公司的公交車,心裏很酸----愛一個人,卻不得不離開,兩個人飄在上海這個汪洋大海之中,誰都需要抗得住失敗;心愛的人啊,但願你能明白。
兩週的時間過得很孤獨也很充實,那個週末是我跟妻子五年來可以在一起而沒有在一起的第一個週末。因爲項目進入中期,工作上的事情就比較多,加上有程序員的背景,就被另外一個組拉去做苦力,白天編程、跟客戶打屁,下了班就留在公司看書,到網上查資料,泡論壇,國內關於SCEA的論壇和資料少得可憐,不過我早有準備。我用的主要資料是在上海書城旁邊一家書店買的SCEA for J2EE study guide,這是我看到的國內唯一一本介紹SCEA考試的工具書。Yahoo的SCEA_J2EE是個不錯的論壇,帖子我不感興趣,file裏前輩們留下的notes讓我受益匪淺。兩週的時間裏,通讀了EJB specification,Master EJB 2(因爲有三年的EJB使用經驗,所以讀的很快),Martin Fowler的UML Distill,翻了兩遍sun網站上的JMS Tutorial,照着設計模式上的介紹,一個一個類圖去研究各個模式,記下它們的用途,security和internationalization兩部分主要藉助了買的那本書和Yahoo上balaji前輩的notes。離開原來公司之前,我是公司被認爲是J2EE領域應用最熟的PM之一,唯一將EJB大量應用於開發的項目,主持編寫制定公司的技術開發框架和規範,我自己對此也頗有些自負。在這兩週的學習中,隨着不斷接觸新的東西,越學越感覺到自己原來的膚淺和不求甚解。兩週的時間不可能讓人在技術上深入多少,但卻可以讓人知道井外還有個更大的天。
我做人一向很低調,但在考試之前我成功地把我要參加考試的事情告知了所有我接觸到的人,甚至包括我那遠在山東農村的老爸。我的目的只有一個,給自己多點壓力,多一雙眼睛注視我的腳印就會越深一點。從sun培訓部買到voucher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You are riding to victory, but not war(指環王中精靈王對阿拉貢說的一句話,原話是You are riding to war, but not victory)。參加考試那天,妻子有事回了山東。那天天氣很冷,上海春天不多見的冷,一早醒來,發現家裏(租的房子)被盜了,門還開着,手機和口袋裏的錢被席捲了。嘆了口氣,坐上車直奔交大考場。我是早上9點參加考試,9點之前銀行還沒有開門,我就餓着肚子進的考場,口袋裏只有小偷大哥沒掏乾淨的六毛錢硬幣。一個半小時後我走出交大二號樓,於是就有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

有些沉重的成長經歷使我堅信一個原則:生命有不可承受之輕,人註定要承受壓力的,只有沉重的東西才能讓生命有分量。父親是個酒鬼,他在二十二歲的時候跟母親一起被爺爺掃地出門,咬着牙蓋了兩間屋子;在他三十九歲那年我上了大學,四年的學費對一個貧困的家來說是個天文數字,母親說那時候父親喝醉了酒就會哭的很厲害。我討厭動輒就落淚的男人,但我尊敬老爸,我知道他承受了命運加給他的壓力,繼承了他的血液我也需要繼承他的沉重才能完成自己的宿命。
生在農村,從小過得就清苦而壓抑,那些經歷是許多同齡人無法想象的。我生命中的花季和雨季是在書山學海中度過的,沒有亮麗也沒有五彩繽紛。好好唸書的念頭像一枚釘子被父母親朋契進腦袋裏,加上內向而好強的個性,我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學習之外的想法----我曾經在覺察到自己喜歡上一個女孩兒時抽過自己嘴巴,在被另一個女孩兒追求的時候悄然躲開,在考試名次退出前五名的時候拿針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上過“爭氣”兩個字(這兩個字至今依稀可辨)......相對來說,大學生活過的自由而肆無忌憚,逃課、酗酒、抄作業、玩遊戲、看通宵錄像,我懷着新奇甚至有點瘋狂的心態任意揮霍在校的日子,另一方面在日記裏不停地反思不停地質疑我所經歷着的一切。大三下學期的一紙乙肝化驗結果像一道閃電劃過我的生命空間,我的生活就此而改變,我在日記裏這樣描述當時的感受:“山在,樹在,我在,然而一切都那麼朦朧,固執的希望與長夜的迷夢攜手走在心頭,理想與現實的界限開始模糊,生活就這樣----在微弱的壓抑的如水的感覺裏,旋出一片真空,在其中的我,遠離了大地,遠離了真正的夢想。沒有期限,也沒有拯救的希望,我是一個孤獨的難者,漂泊在海洋中;而我,因爲絕望而愛這孤獨”。
早先聽說過一個叫“馬太效應”的東西,深以爲然,基本思想是說:你有,就再給你;你沒有,就全拿走。我在大學的後兩年體驗了被“全拿走”的感覺,因此開始工作的時候我緊咬牙關,決心要把過去失去的東西,加倍索回。
被一股心氣催着,我很快適應了上海快節奏的生活,習慣了加班,習慣了接下一些“不可能”的任務。畢業九個月後,我被提名爲PM,開始負責自己第一個project,組裏面就我和一個小弟兩個人。5個月後,開始帶着五個小弟重寫那個project,爲一個知名的企業。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喝着咖啡聽着cappuccino編程的情景至今難忘;那也是一段我爲一個公司賣命工作的經歷,我的眼睛因過度疲勞留下了毛病。有過這樣一個傍晚,回到家躺在牀上,腦子裏還是一行行代碼一個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想停都停不住,忽然一個靈感閃現,我從牀上翻身而起,穿上衣服直奔公司----那個時候我已經在公司待了三天兩夜了,而這一去,創造了我在那個公司連續加班一週的紀錄。白天工作,晚上困了就在凳子上躺一會兒,睜開眼接着工作,也就在那一週後不久,我的眼睛會經常乾澀脹痛,不能再長時間盯着屏幕,而一到晚上就淚流不止。那個項目沒做完的時候我被調到了濟南做培訓工作,順便帶起另外一個項目,同期公司領導層調動,換來了一個後來把公司攪得烏煙瘴氣的經理。在濟南的經歷一樣難忘,公司領導說:我們是個start-up公司,大家都節約一點。於是到濟南出差的我被安排在一個不知道什麼廠的宿舍裏,屋裏除了幾張吱吱嘎嘎的牀外只剩下了牆壁,上廁所需要走過長長的走廊然後下一層樓。濟南的10月已經很冷了,記得晚上着涼發燒,不停地咳嗽,到了半夜開始流鼻血,守在一旁的女朋友很憤怒,跟我要老闆的電話,要找我的老闆理論,被我勸住。
小的時候,一羣小夥伴圍着一個大車輪,輪流嘗試誰能把它舉起來,當大部分人都認爲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的時候,有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舉起了它,那個人就是我。我一向堅持,許多事情當別人說不可能的時候,你要保持試一試的信心。就在公司上層昏招迭出的時候,我還在努力工作着,我的目的只有一個----我想助自己的第一個公司成功,然後從中得到經濟上和心理上的報償。但是最終我放棄了,當我意識到我只不過是個打工仔,我的能力無以改變什麼,而且我的付出得不到什麼結果的時候,我的心開始涼了下來。
老闆說:...我佩服你是條漢子,所以我需要給你一個正確的方向,跟着我幹吧...。
我說:任何人都無法讓我信服地告訴我我將來的路該怎麼走,所以我只能相信自己。
老闆說那番話的時候我已經遞交了辭呈,遞交辭呈後的一週裏我又爲那個公司加班到了晚上11點......
人的一生像是在山川中行走,一會兒是山重水複,一會兒是柳暗花明,許多事情在你走到近前後就會慢慢清晰。當我把遠在他鄉,相戀四年在一起的時間卻還不到一年的妻子接到上海的時候,我感到了肩上的重量,我沒有像老爸那樣被掃地出門,但在這人海茫茫卻無依無靠的城市,我只能靠自己了。
我在新公司做的一樣出色,出色到我的頂頭manager屢次向公司提請給我加薪。同時,因爲長時間的加班和繁重的工作,我養成了一個毛病,只要睡前一想起買房子或者薪資方面的事情,我就無法入睡,許多個夜晚都是在凌晨時間才睡着的。到了後來,我不得不靠藥物維持睡眠,再到了後來,藥物也無效了。失眠的時候我就在想:遠古的人類在自然中求生存,我現在在城市中求生存,幾十萬年的發展人類只走出這麼短的距離嗎?人類發明了名、利和各式各樣的物質,然後再爲它們殫精竭慮甚至打得頭破血流,如果有更高層次的生物在,它會不會像我們看待牛羊一樣看待我們?我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但我首先要生存,負起這個社會和這個時代加給我的責任,然後等我功成名就也到了風燭之年的時候,才能開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實現自己想實現的抱負,這是不是有點荒唐?醫生和妻子都囑咐過讓我注意休息,但是要做的優秀,我不能好好休息,或許當我得到想要得到的東西之後,我卻無力去享受了......
當時間從你身邊流過,不是留下而是帶走什麼的時候,你就正在衰老。----我在日記中這麼告誡自己。於是我決定考SCEA證書,想給自己爭取一個好的資歷,也想讓時間爲我留下些東西。我現在已經邁出了第一步,要走的路還很遠,我在成長中行走,在行走中成長。同時,我努力地調整自己的心態,讓自己振奮,樂觀。傷感和自怨自艾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樂觀也不是,但樂觀的人往往有骨力,有骨力的人可以撐起現實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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