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足嘆,且乘青驢覽人間

那一年,她十五歲,正是爛漫年華。

 

徹骨之寒的夜晚,在風陵渡初次聽到神鵰俠的事蹟,心中漣漪波動暗自神往,只盼能得一見。之後,不顧姐姐勸阻執意追尋。卻未料到,這一見就誤了自己終身,想來直至四十歲出家建了峨眉也不曾忘懷,故而纔給徒弟取名風陵。

 

那一年,她初見楊過,未見真容而芳心暗許。然而光風霽月,只盼楊過與小龍女終可相見。她隨他雪原馳騁,捕捉靈狐,恣意瀟灑;她隨他見證了一段幾十年的恩怨糾葛,不知是否心有所悟。

 

分別來的總是猝不及防,她無奈不捨。然而他心中只有小龍女一人,不忍她如綠萼,程英,陸無雙那般誤了自己。他送她三枚金針,許下三個承諾,想是記起多年前的那段緣分。第一枚針,願見君之真容,如此方可算得相識。第二枚針,願生日時再得一聚,不自覺間竟已難以自拔。

 

至今難以明白,一個有着郭靖的正義,黃蓉的伶俐,黃老邪的灑脫之人爲何就這樣深陷其中。

 

那一年,她十六歲,正是碧玉年華。

 

十六歲的生日,她收到了最美好的禮物,見到了最絢爛煙花。然而,她卻沒有料到煙花易逝。她千里追尋,不顧危險從絕情谷斷腸崖躍下,說出第三枚金針的心願,願君千萬珍重,勿動輕生之念。之後這一別,險成永訣。被縛火臺,死且不懼,只不願城破國亡。他救了她,卻也徹徹底底地耽誤了她。華山之巔,這次的分別竟真的成了永訣,正是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爲情。

 

那一年,她十八歲,正是如花年華。

 

着一襲淡黃衣衫,乘一匹青驢,自南向北由東向西踏遍大半個中原,苦苦追尋心中那人的蹤跡。她實不知能否找到,找到了又該如何,只是想就這麼找下去,思之令人心酸。

 

那年,少室山下,崑崙三聖何足道與她撫琴論棋,就此心生愛慕,卻因敗於張君寶而發誓終身不履中原;那年,少林寺中,張君寶與她再次相見,心中也生出隱隱難言之情。她走了,繼續自己的旅程,只不知此次又身向何方。

 

那一年,襄陽城終於還是破了。

 

郭靖一死殉國,心中自有悲憤,想必定是無怨無悔。他這一生,從大漠到中原,果真踐行了俠之大者。黃蓉想必是欣慰的,那句生死相隨的諾言終於實現,只是過於悲慘。弟弟也隕身亂世,只有她一人持倚天逃出。望着這殘破的山河,想起昔日之事,口中不知低吟了幾句什麼,便又踽踽獨行。寒來暑往,歲月悠悠,四十歲那年她終有所悟,就此剃度出家創下一派峨眉。

 

不知金庸先生爲何如此愛惜筆墨,她出場總共不過十回,後事大多隻是借他人之口道出,聽來只覺悠遠。儘管如此,在很多人心中,她也成了某個主角。如一首高雅的琴曲,悠遠不絕。然而於她而言,何足嘆,一柄倚天一騎青驢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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