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社會的變遷與個人命運——0807繪本《遠方》

《遠方》,徐魯,著名兒童文學作家,60後武漢作家,關於他的詳細介紹,我在之前的一篇簡書文章中已經提及,大家點此閱讀眼前未必苟且,遠方就在腳下——0628繪本《遠方》

這本《遠方》之前已經寫過,切入的角度是“底層關懷”和“底層敘事”。今天我換一個角度,再來分析一下。先把故事和大家再簡單過一下:

故事中,少年小秋因爲照顧媽媽,留守在家鄉,他身邊的小夥伴們一個個遠走高飛,他羨慕擠上擁擠火車的人羣,時常獨自坐在晚霞映照的山坡上,看着拉響汽笛駛向遠方的火車,幻想着自己的未來。久病的母親走到了人生的終點,他陪伴到最後,終於了無牽掛,孑然一生,他毅然背上行囊,跳上了村口小站上的火車,開啓自己新的人生。

故事的最後一頁,畫面上一列蜿蜒遠去的列車,配上一段文字“火車,火車,帶着我去吧,不管你是往哪兒開......”,不禁讓人遐想,疾馳的列車上,小秋看着窗外,一定露出一絲笑容,心中默唸着這句話。

徐魯關心的是,在盛世繁華的表象之下,隱痛、無奈甚至憂傷的鄉村少年,他們還只是孩子,處於成長階段,卻要受生活驅使,過早地告別校園、告別童年和故鄉,到遠方的城市去尋找自己的前程,而這世界很少有人去關注他們,關心他們的生存狀態,理解他們的精神世界。

我們是更繁華了,也增添了更多的無奈和憂傷。

這部作品有意思的一點是,一部中國“三農問題”的小說,選用的是在意大利留學的自由插畫師須臾,自由風格的插畫,讓人從文字裏感受到些許憂傷,但從畫面裏卻透出了作者想要傳遞的向上的力量,追求自由,頑強而奔放。

費孝通先生在他的《鄉土中國》中說:鄉土社會只是四季的轉化,而不是時代的變更。

在鄉土社會中,傳統的權威性使人產生敬畏感,人們出於內心的服膺,以傳統的“禮”來規範自己的行爲,也就是魯迅口中的“喫人的禮教”,用來規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所以,鄉土社會是“禮治社會”,而非“法治社會”。

當然,《鄉土中國》的成書年代是1948年,落筆創作始於費孝通先生在西南聯大期間,於今已有70、80年,當年的“只是四季轉化”,在巨大車輪的碾壓下,被捲入一輪“時代變更”。那麼,當年的“禮治社會”,如今走向了“法治社會”了嗎?當年維持鄉土秩序、保持鄉民教化的鄉紳,已被無情地扔進了歷史的垃圾堆裏,換成了一級級人民法院,實現了“法制社會”,注意,是“制”而非“治”。

天在變,而鄉土,依然是那一片鄉土。任憑“時代變更”,我的家依然“四季轉化”,夏種秋收。

這是這本《遠方》的大的歷史背景。再看故事裏凸顯人物命運的個人背景。文中有一段描述:

    小秋是一個孤獨的孩子,

    在他很小的時候,爸爸就離開了他,

    他和病弱的媽媽生活在一起。

    小秋很愛他的媽媽,

    小小年紀就擔起了照顧媽媽的重擔。

他的父親一去不復返,小夥伴也紛紛隨着父母進城了,而他要留下來照顧久病的母親。

上一輪“時代變更”中,鄉土社會的“社會結構”被打破,又一輪新的“時代變更”襲來,這一次受到衝擊的是鄉土社會的“家庭結構”。

中國人的婚姻家庭,向來不講愛,不講私情,講的是效率,門當戶對,如同合作伙伴,分工清楚,男耕女織,責任明確。而這一切,如今也被漸漸瓦解。改革開放四十年來,就是一個家庭結構“雙軌制”的過程,因此也就有了“進城務工”,然後“逃離北上廣”,和之後的“重返北上廣”。

至此,費孝通先生筆下《鄉土社會》中的“社會結構”和“家庭結構”,已被歷史的潮水衝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我們稱之爲“中國社會轉型”。在漫長的轉型過程中,不變的是我們的文化基因,體現在我們辦事時,首先想到的不是走程序流程,而是“託關係”;體現在相親時,父母大人的一票否決。

這個轉型過程中,也給中國人帶來了幾千年來難得的追求“個人自由”的機會,就像少年小秋能夠跳上火車奔向未來。

我們無法選擇時代,但是可以選擇留下,還是離開,可以選擇留下和離開的方式。這本《遠方》給出了一種離開的方式,無論他未來的命運如何,至少他走出了第一步,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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